地址是羅倫替她填寫的,筆迹一看就不是她——不是桑亞的。羅倫一停筆就把信給寄送出去了。
但願寄件地址别填王宮……
蘇菲亞百無聊賴地戳着幸運草的兔毛,順着摸過來又逆着捋過去,直到弄得毛毛糙糙了才作罷……雖然某隻兔子并不在乎。
“算一算,我已經在王宮無所事事一個星期了耶。”
幸運草哈欠連天,“無事可做就不做呗……懶洋洋地曬着太陽不舒服嗎?”
“欸?前兩天不是有人邀請你參加啥公主聚會嗎?”
“……不想去,讓安柏幫我推掉了。”
“……”
蘇菲亞頭伸出抵在床沿上,松松垮垮地躺着。一種沒由來的空虛深入脊髓,讓她難以呼吸。
她有點懷念賽克的藥店了,真的。手腕腳脖上似乎還殘留着曬幹的草藥那種微苦又清新的氣息,耳邊仿佛還能聽到院子裡,搗藥杵撞擊石臼的、笃實又安穩的節奏。
可是現在呢——隻有死寂。
啧。
日光輕柔地透過紗窗,一下一下彌漫開來。屋子裡的家具漸漸模糊了輪廓……床頭櫃堅硬的邊緣在光暈裡融化,沉重的絲絨帷幔也失去了清晰的紋理,好似被強行抹去了原來存在過的痕迹。
當她費力地眨着眼,想要去看清楚它們的時候,視線一瞬間失去了焦距,眼前出現了一大片惱人的光斑。
是最近太累了嗎?還是單純壓迫到了眼睛……
室内生出一片靜默,蘇菲亞也跟着幸運草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一點生理性的淚水,她慵懶地又翻了回來。“啊,難道我要永遠閑在王宮裡嗎……”
聲音沉沉的,帶着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
“那還不好嗎?”幸運草聲音開始含糊不清,也許下一秒——它就睡着了,“你說吧,王宮裡有家人有朋友,有吃有喝,沒有危險,這還不好嗎……”
“……好什麼啊好。還有,你怎麼老是打哈欠啊,都給我傳染上了。呵~……”
“去去去,犯困不是兔之常情嗎?”
“哈哈。”
自從蘇菲亞那個平平無奇的鄉下少女身份被剝離——她的生活就不在趨于甯靜,或者說是恬靜了。
嗯……其實非常放松,非常愉悅的日子也是有的呢,怎麼可能沒有呢……
猛然想到了什麼,蘇菲亞彈了彈幸運草的長耳朵,“嘿,幸運草,先别急着睡覺,你上回說賽克先生喜歡我,現在我發覺可能确實是這樣……是吧?”
她固執地追問,仿佛想抓住一根證明自己并非一廂情願的稻草。
“啊?有麼?”幸運草“仁義至盡”地擡起了眼皮,帶着一絲疑惑和警惕,“你在說什麼胡話……”
“就是那次我從魔法師宴會回來,我說如果有人想和我共度餘生怎麼辦,你說這是喜歡我的意思。”
“嘶,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幸運草慢吞吞地回憶着,“等等,等等!我又不知道你說的是賽克!”
“我沒有說嗎?”
“當然沒有,要是知道是賽克,我就不會說這些了,一個字都不會說的哦!”
“為什麼啊?”蘇菲亞有點明知故問了。
幸運草氣得踢踏着後腿,“傻瓜蘇菲亞,賽克一把年紀,你數數看,他比你大多少?!還有前科,有污點!他假如是騙你怎麼辦?小姑娘家家的最容易被什麼滄桑感和神秘感騙了,特别像你這種包容能力強的人……而且甜言蜜語放他身上,啊呸,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呃。”
蘇菲亞把頭埋在枕頭裡……賽克、賽克、賽克。每個人都不喜歡賽克。爸爸那不容置喙的阻止,安柏提起賽克時微蹙的眉頭,現在幸運草也……
柔軟透氣的枕頭包裹着她酸酸的鼻頭,卻帶來一種窒息的悶熱。被所有人否定、禁止的思念,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勒得她心口發疼。
她想起在藥店時,賽克看着那個普普通通的她,眼神裡沒有審視、沒有戒備,隻有……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