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大門的哐哐聲還未停,這會已經有道夾起來的女聲道:“何大哥,何大哥,你在家嗎?”
太吵人了,鹦鹉都沒她吵。
賀蘭蘭站在門外,手撐着牆往上蹦,想朝裡面多看些,就在這時門開了。
而開門的卻是個陌生的姑娘,還長的俏生生的,她手指着,一雙眼逐漸瞪大,道:“你你你誰啊?!怎麼會在何大哥家裡?”
我我我你祖宗啊,芮钰沒勁演戲,連眼神都懶得給。
這聲音一出來,她就知道誰了,隔壁家的。
西側那間房子剛好就與隔壁家隔堵牆,以緻于她入睡前被迫足足聽了場“你聾我聾”的口水戲。
她和她娘各說各的,争論近兩刻鐘,她真想翻牆過去給下啞藥。
“何大哥不在家,出門左拐自己找去。”芮钰木着個臉,敷衍完作勢關門。
“等等等等,你有沒有禮貌?我問你話都沒回……”賀蘭蘭野猴子似的,一隻腳塞門縫,硬生生止住了,她得意:“嘿嘿嘿,想打發我,你也不打聽打聽,這蓮花村我的威名——啊!”
她抵住門的腳被踢了下,條件反射收回來,痛得要死。
芮钰把門縫拉大,臉露出去,嘴角一彎,一字一句,氣死人不償命地回:“沒、有。”
你有沒有禮貌?——沒、有。你能把我怎麼着?
賀蘭蘭目瞪口呆,頭回遇到比她還不守禮不講理的人,她瘋狂跺腳氣到抓狂,跳起來高呼:“啊啊啊啊,回來,有本事你給我出來。”
“此仇不報非君子,我一定饒不了你!”
腳上的痛覺愈顯,賀蘭蘭單腳蹦着直吸溜,下一秒,耳朵上傳來更痛的痛感,熟悉的扯法是她娘沒錯了,完了,她娘這時候竟從田地裡回來了。
果然,周娘子氣急敗壞:“你饒不了誰?賀蘭蘭!我讓你繡荷包,你給我繡的呢?整日就知道和那些男娃娃瞎跑,跟個假小子似的,到處給我惹禍!”
“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啊?!”
“娘娘娘,疼!你松開松開啊……”賀蘭蘭被周娘子捏着耳朵,迫不得已回了家。
“荷包呢?”
“我不會繡也不想繡!我不喜歡做女紅,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再逼我也無用!”賀蘭蘭揉着耳朵,梗着脖子駁道。
周娘子胸膛上下起伏:“你不喜歡這些那你喜歡什麼?成日跟村頭那些個流氓二痞子混一起,哪還有個姑娘家的樣子?!”
“你這是要氣死我是吧,賀蘭蘭?”
“别啊娘,你……”賀蘭蘭見把人惹毛了,真要氣出好歹來,她爹估計要把她趕出門了,撓了撓腦袋,軟了軟态度,沒皮沒臉:“消消氣,消消氣。”
賀蘭蘭搬了個凳子來,還給遞了杯茶,樣子是要講理,其實賴皮道:“娘,我是真學不會這玩意,你看——”她伸出十個手指頭,好多針口戳的,“都要腫成豬頭了,您不心疼啊?”
周娘子一瞧,還真是。
她瞪了自己這讓她頭疼的女兒,不到兩秒,還是起身去屋裡拿了藥膏出來,出來也是沒好氣,歎氣道:“這也不行那也不會的,你說說你以後可怎麼辦啊,都怪我和你爹沒本事,沒能力将你培養成個大家閨秀,這日後怎麼嫁的出去?”
“娘!哪有親娘像你這樣嘀咕親女兒的?”賀蘭蘭不高興撇嘴,“我怎麼什麼都不會了,我會掏鳥窩,打彈弓,我還幫馬二虎家抓住偷豬賊了!到你眼裡我就一點用都沒有了。”
她不說還好,一說更來氣,伸手朝後背就是一巴掌,“你還好意思!你看看有哪家好姑娘爬樹掏鳥窩的?!日後到了婆家準是要挨罵受氣。”
“我又不嫁給旁人,我隻嫁給何大哥!哪也不去就留在爹娘身邊,留在蓮花村。”賀蘭蘭心中都有打算了。
留在爹娘身邊,這話周大娘聽了心中偎貼,家裡就這麼一個孩子,獨苗苗,擱在手心捧着長大的,真要遠嫁他們哪又舍得。隻是嫁給何大哥,周大娘輕嗬出聲,“就你?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喽,咱們村上就這麼個香饽饽,還能輪得到你?”
“何大哥又不喜歡那些人!”
“呀,何大哥不喜歡那些人,就喜歡你了?”周娘子潑冷水道,“我看是不會。”
這遠親近鄰的,周娘子肯定想與何家結親,元生是她看着長大的,真心讨她喜歡,可就是近鄰,她反倒覺着沒戲,因為要成早就成了。
她不甘心瞥了眼旁邊,女兒正豪邁敞着個腿,大大咧咧的坐姿,簡直是比土匪還土匪!一瞬間心中就清明了。相比鎮長女兒,做人呐還是要有自知之明,戳着讓人操不完心的親閨女額頭,道:“我跟你說,你給我趁早死了這條心,不準在外頭胡亂說,聽着沒有?”
“才不是胡說!”賀蘭蘭騰地站起身,“你怎麼知道何大哥就不喜歡我,不想娶我了?我這就找他當面問問。”
她找準時機撒丫子,拔腿就往外跑。
周娘子腦門一黑,血氣直湧,追出去幾步自知追不上了,跺腳忙道:“賀蘭蘭你給我滾回來!”
“你這個死丫頭知不知羞的!”
人早就跑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