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痛、痛,痛……”
賀蘭蘭面色潮紅,她從一個賊窩掉進另一個更大的窩裡,整個人欲哭無淚趴在浴桶裡,尤其是當上下十來雙手在她身上搓來搓去時,她簡直想要原地去世。
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她不幹淨了。
賀蘭蘭癟着嘴,眼淚欲掉不掉,原是想着說先暫躲幾日避開那夥人,把自己摘幹淨,之後看是否能有辦法救救其他人。
現下看來,她自身難保。
“姑娘這是多久不曾洗澡了,這身上……”老嬷嬷擺擺手,笑着嫌棄道,随即不顧她意願,朝搓澡丫鬟吩咐:“加水加水,再來一遍,搓幹淨一點。”
她嘀咕:“少爺這是從哪撿了個人回來呦。”
還要從幾日之前說起,賀蘭蘭莫名其妙就被帶回了個莫名其妙的地方,好吃好喝伺候着,給她沐浴潤發,量身裁衣,而這衣還是喜服。
她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口都說破了,“我不是你們少夫人,我都,都不認識你家少爺!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守着她的丫鬟寸步不讓,死死堵住門。
賀蘭蘭人麻了,她要瘋魔:“啊啊啊啊,你家少爺呢?我要見他!”
“哎呀哎呀,少夫人還心急上了?這婚前新人不見面婚後更幸福美滿團團圓圓呦!”進來的老嬷子就聽見她最後一句,說道,“來來來,都進來。”
又是一波量三圍測衣長,她們不厭其煩,反反複複,賀蘭蘭就是個任人随意宰割的擺件似的。
混賬少爺!别讓她碰上,要不然她絕對打爆他。
賀蘭蘭長長歎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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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領着他們去了正廳,何元生其實存了賭的成分,畢竟他并不認識什麼大當家,他們落座後,曹大當家姗姗來遲,蓄着胡須,面相挺兇的,大刀闊斧走進來,聲音沉甸甸:“何賢侄?你不好好繼承你爹醫館,倒是跑到這來了?”
他說完話,坐他旁側的,看上去年齡和周娘子還要年輕些的婦人,輕蹙嬌眉,不高興道:“好好說話,别把小姑娘吓到了。”
說着吩咐丫鬟給她們斟酒:“這是我閑來無事,自己做的桂花釀,不醉人,姑娘們嘗嘗?”
芮钰反應如常,華月方才聽到沉甸甸的話吓得不輕,這會手都在抖,悄摸摸扯上芮钰衣角抓在手裡。
曹大當家是個老婆奴,咳了咳,當即聲音和緩:“我的意思是,賢侄到我這來是有事相求?”
真夠直白的。
婦人瞥了眼粗話講慣了的丈夫,溫聲說道:“何大夫對我們有救命之恩,當初疫病爆發,他和貴夫人英勇,那張方子可是救了城中不少人,包括我那調皮的兒子,實屬感激……”
“隻是不幸聽聞……”婦人流落出惋惜的神色。
何元生習以為常,父母的事迹許多人知許多人不知,他當初放棄科考,回來辦喪,看着家門前擠着滿滿的人,口中皆是稱贊,那時的他在疑慮,隻是因為抗疫救人不幸身亡,以這樣一個悲烈下場換得的旁人口中的大義,真的值得嗎?
再後來,他守孝期結束,選擇放棄十年的寒窗苦讀,轉而拿起了父母終生為之奉獻的醫術,接下醫館,将自己埋藏在日複一日的治病救人中。
他看着病魔纏身的病人嚴重渴望活下去的希冀,看着親人痛哭流涕不舍的面容,何元生仍舊沒能得到心中答案,卻明白了父母為之不懈努力的意義所在。
值不值得……何元生心中苦笑,又何曾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他需要厚顔地借用父母功績。
何元生站起身,行了大禮:“元生此次前來确有一事相求。”
曹家夫婦連忙将他扶起,擺了擺手,讓他坐下說。何元生将他的猜測一一說出來,并提出自己的請求。
曹大當家一旁聽着,神色暗了暗,半晌未出聲,四周阒靜,場面忽而緊迫起來,華月後背發汗,懷疑他們是否會被扣留此處。
何元生靜靜看了下,觀察他的面部,打心理戰,又道:“元生自知此舉并非易事,厚着臉皮向大當家借人手,最好是對黑水城布局了熟于心的。”
他說罷,曹大當家仍舊未言語,就連曹大夫人都有些急了,她推推曹大當家,讓他給個準話。
曹大當家摸索膝蓋,來回兩下,最後仿若做好了最壞打算,“這樣,我從精兵裡調遣兩小隊伍幫你們找人,找到了告訴你們位置,其餘的我便就一概不再插手,一切行動暗中行事。如此,賢侄看看是否可行?”
何元生:“大當家出手,晚輩感激不盡。”
曹大當家這話一出,便證實了何元生心中的猜測,他心中冷寒幾分,賀家小妹這次恐是無意栽到了一樁倒黴事上。
黑水城能屹立這麼多年不倒,其當家的自不會真的蠢笨,想來他早就知道有此事,卻又始終旁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麼這拐賣就不是簡單人販子能做的,他們是受了誰人指使?以緻于……何元生看了眼正熱乎招待他們吃喝的城主。
連他都不懶得參一手,那說明上頭發話的,怕是個不好惹的。
何元生走了會神,直到芮钰拉了拉他衣袖,提醒道:“……公子,大當家方才邀請我們留下來在此住幾日。”
何元生已不敢多擾為由辭去,此番目的達到,他從懷中取出提前準備好的,道:“多謝大當家,晚輩無以為報,這是家父生前整理的抗疫藥方,贈與大當家。”
曹大當家樂了樂,推辭挽留幾番,笑着放他們離開,臨走還道:“若賢侄過幾日還在此,到時我那兒子婚宴,賢侄前來吃酒?”
何元生恭喜過,笑着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