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生一愣,看到近在眼前的面容,狹長的睫毛上挂着礙眼的雨滴,他不受控地想要幫着抹去,這樣想着,他的手不知何時竟落在了她的臉頰跟前。
芮钰疑惑地嗯了聲,想要湊近聽,隻聽到何元生變得結結巴巴,“我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沒我出什麼。芮钰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勒緊缰繩,“等不及了公子,去喊李知縣幫忙。”
“帶上傘!”駿馬咆哮了一聲,不知有沒有擋住芮钰最後扔下的這麼一句。
何元生心髒砰砰狂跳,他看着在馬背上熟練矯健的身影,因為有更焦急迫切的事情在跟前,他甚至來不及去探究這一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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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白村村門口站了攔路的,兇狠的話以及未拔出的刀都被芮钰一鞭子擋了回去,她明目張膽地闖進來,看到學堂門口排隊的幾個女子。
她跳下馬,往過去,看見了個眼熟的人。褐藍色道袍,手腕搭着個拂塵,右手拎了個錢袋子在收錢,模樣悠閑像收債的地主家老爺。
看了一眼她,其他幾個女子有些對突如其來的外來人而詫異,但那位自稱“貧道”的人,卻是早已料到似的。
他喝斥個縮着腦袋的女人,那女人身上臉上都是傷疤,他不滿道:“又差?下次再差幹脆别來了。滾滾滾,都滾,一個個沒用的貨色!”
幾個面目麻木的女子離開,惠兒落在後頭,多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猶豫着慢吞吞離開。
“……人呢?”芮钰目光直擊他。
“誰?你說那個小瞎子?!死了啊!”道長陰狠地猖笑着,“别來無恙啊小姑娘,我們可是有段時間沒見了,萬萬沒想到能在這碰上,也萬萬沒想到你們這群蠢貨會壞了我的好事!”
“知不知道多管閑事是要償命的!”老道面目猙獰,心中悔恨,惡道:“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你們全都宰了!”
“……你一路跟着我們,不對,你是跟着花車,黑水城的調虎離山是你使的。”芮钰冷笑了聲,平靜地語氣道:“那個挖了眼倒挂在曹府的女子也是你殺的,來威脅我們?”
“不錯!是我幹的!要不是時間緊迫,不止眼,還有鼻、舌頭,耳朵,統統都該割下來喂狗!到我手上了她還想跑!沒扔去喂狼算便宜她了。”
“隻是沒想到——你們這夥還是個硬骨頭,為了以防萬一,我明明在路上設了圈套,為何為何你們竟然毫發無損的到了雀京?!還驚動了官府,端了薛钊!該死,該死!壞了我财路的都該死!”
“那個小瞎子,你不知道吧,他那雙眼可是我親自挖的呢!兩歲連路都走不穩,扒着我腿流口水,那哭得叫個可憐喲。”老道瘋了,肆意大笑道:“命果然大,活到了現在,就有我送他們母女團聚好了,哈哈哈哈……”
“我再問一遍,人、在哪?”芮钰不與他多廢話,抽起鞭子步步逼近。老道趕忙揚手,“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給我上!殺了她!”
一聲令下,四周屋檐埋伏的黑衣人皆數而上,老道擡步躲到學堂門後。幾十人一擁而上,芮钰摘掉草帽,綁起衣袖,揚鞭而起。
鞭尾在她手下化作鋒利的刀槍,扼喉而死,皮開肉綻。雨霧中,積水很快混成鮮腥血色,一個接着一個太費時間,小瞎子還不知道什麼情況。
一秒都耽擱不起。芮钰心髒牽扯着疼,他娘的,刀女藥沒給她!這個時候發作真夠要命的,必須速戰速決,趕在何元生帶兵來之前解決了。
芮钰沖出重圍,直擊學堂門後,一腳踹開,她闖得太急太猛,難免顧及不上後頭,肩背挨了兩刀,她反手抽過去鞭子,脫身後朝眼中驚恐的老道跨步,揚手精準将鞭子纏繞到他脖子。
一圈又一圈,逐漸加緊作以威脅,老道心中慌亂,唯一出纰漏的就是這女子功夫比他預想的還要高,他大喊:“别上前,别上前,手下留情,我帶你去找,找,找那個小瞎子。”鞭子纏繞脖頸讓他呼吸不暢。
老道機智周旋,手拽着繩子。芮钰步步後退,任由他帶路,喉間一熱,口中湧上血腥味,半月半來勢兇猛,像是有萬千之釘鑽心鑽骨。
“你,你受傷了?”老道憋紅了臉,發現她的不對勁,再加以聯想她手上的功夫,他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見多識廣,靈機一現,“……你是殘月閣的人?”
“半月半——唔!”老道驚訝發現她的強弩之末,想要談判時,瞬間失去意識,魂歸西去。芮钰眼眶發紅,松開手後其他持刀人發現他們的雇主人頭落了地。
“話太多了。”
她被圍成了一圈,芮钰置若罔聞,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那些被雇傭的人皆被眼前一幕駭然,不由打了個寒蟬。女子身形單薄,衣衫濕透,彎着腰似是在承受巨大疼痛,躬身前行,手握長鞭,鞭尾拖着個秃噜人頭。
極具驚悚。她的所到之處全被血水染盡。
何元生帶着人趕到時,在圈子外隔着雨幕望去,看到的就是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