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玉翎怎麼也來了?
眼看着這事越鬧越大,丹青仙子心中越發焦急。
趁着玉翎與蒼梧交手的間隙,箸樂和阿憐趕緊溜到大繁仙宮的殿門前,施法助丹青破開結界。
玉翎一開始借着突襲占了上風,不過蒼梧很快破解了他出手的規律,逐漸壓他一頭。
堅固的結界終于被撕開一條縫隙,阿憐忙喊道,“把手給我!”
丹青從缺口處探出手,阿憐和箸樂合力拽住,将她從大繁仙宮的結界中拉了出來。
出了結界的丹青趴在牆頭上喘氣,下定決心之後要好好修煉。
注意到那邊的動靜,蒼梧的招式越發淩厲,似乎想早點結束這場戰鬥。
玉翎心道不好,抽空沖着阿憐他們喊,“快走!”。
血霧漫上蒼梧的雙眼,他周身的黑氣迅速流竄,生生忍下玉翎的一擊,調轉方向朝阿憐奔去。
“阿憐!”玉翎緊跟其後,高聲呼喊以作提醒。
蒼梧那隐隐有魔氣竄動的臉在阿憐的視線裡放大,他的眼裡滿是執拗,“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結實的手臂如藤蔓般勒緊她的腰,她還未反應過來便已雙腳離地。
‘咻!’一道青色的卷軸被扔到半空。
那卷軸自空中鋪展開,綻放出的青色光芒籠罩了蒼梧和阿憐。
追着兩人而去的玉翎恰好在此時觸碰到阿憐的衣角,他詫異地看向那卷軸,眼眸中映出青色的光芒。
下一秒,三人自半空中消失,卷軸一分為三,悠悠落至丹青仙子面前。
大繁仙宮的結界應聲而破,點點光暈似花火流星,簌簌落下。
“完了!”,丹青崩潰地抱着頭蹲下,險些将頭發搓成雞窩,她不停重複道,“完了,完了”
這下完全瞞不住了。
她已經幾百年沒用過本命法器,記錯了仙訣。
本來隻想把蒼梧收進這丹青卷軸,好救下阿憐,順便讓他做個美夢,祛祛周身戾氣。
誰知道卷軸一下把三個人都吸進去了。
太子失蹤,昊天神君找來隻是時間問題,屆時她跟蒼梧違背仙規私下交易的事肯定瞞不住。
箸樂心都涼了半截,他不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隻能從丹青的反應來猜。
他的腿有些軟,聲音也發着虛,“阿憐…太子他們,不會出事吧?”
丹青心如死灰道,“他們沒事,有事的是我”
“啊?”箸樂聞言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
她發誓,等這件事翻篇,她一定要暫停撰書,靜下心來溫習仙法。
比昊天神君的審判來得更快的,是玄霜神君。
伴随着一聲清冽的龍吟,玄霜穩穩落在兩人身前。
他的衣袍纖塵不染,臉上卻殘留着一道沒有愈合的傷口。
那道鮮紅的血線在他清冷的臉上異常顯眼,他卻似不在意,隻快速打量着四周。
察覺到空氣中殘餘的仙力波動,他眉心蹙起,穩重的聲線中難得有一絲慌亂。
“阿憐在哪裡?”
一日得見三尊大神,丹青仙子有些麻木地指了指地上的卷軸道,“在這裡”
玄霜聞言眉心蹙得更緊,他蹲下身撿起一支卷軸,展開來看:
卷軸上的畫面是一座浮島,陽光明媚,開滿粉色的小花。
玄霜認得出,這是阿憐誕生的浮島。
卷軸畫面一轉,粉色的花海旁,站着兩個看不清臉的人。
一女子正在施法澆花,而她的身側,一個男子正低頭同她說着什麼,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玄霜攥着卷軸的手倏忽收緊。
丹青深吸一口氣,一把搶過玄霜手裡的卷軸,搓巴搓巴捏在手心,苦笑道,“搞錯了,這個是太子的”
也是好起來了,她居然有膽子搶玄霜神君手裡的東西了。
丹青仙子将容納阿憐的卷軸交給玄霜,猶豫半晌,沒敢在玄霜難看的面色下提醒他不要打開。
雖然是阿憐的隐私,但……丹青有些怕這位心情不佳的神君嫌自己啰嗦。
這卷軸是她的本命法器,名為丹青卷軸。
它能引生靈入畫,捕捉其魂魄中最深的執念,以此編織幻境,丹筆作畫,予以圓滿。
幻境裡的一切,如同親身經曆。等幻境結束,畫中人就會被卷軸吐出來。
世間生老病死,愛别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1],可生的執念太多。
丹青卷軸為每個入畫者開辟一方虛無的天地。
在那個虛無的天地裡,時空倒流,故事改寫,原本的執念被消解,内心的褶皺被撫平。
玄霜走後,丹青帶着玉翎的卷軸欲往昊天神殿去,臨走前,她拜托箸樂将蒼梧的卷軸放入大繁仙宮内。
确認幾人無事,箸樂松了口氣,捧着蒼梧的卷軸推開了大繁仙宮厚重的殿門。
蒼梧上仙雖是後天飛升,但仙力強盛。
他性格孤僻易怒,還沒幾個仙人曾到大繁仙宮做過客。
趁着大繁仙宮結界破碎,箸樂一邊打量着大繁仙宮的内部構造,一邊暗自感歎。
這蒼梧上仙飛升兩百年,始終孤寂一人,既不外出走動,也不結交朋友邀來同聚,到底是如何耐住寂寞的?
“汪汪汪!”一隻小狗從黑黢黢的宮牆角竄出來,沖着箸樂狂吠。
它雖呲着牙,但因為身量小,看着沒有什麼威脅,反而可愛。
箸樂伸手阻止它的靠近,柔聲道,“小狗,我将你的主人放下就離開”
他推開主寝殿的門,光線照進門窗緊閉的幽室。
定睛一看,箸樂差點沒拿穩手中的卷軸。
這寝殿一眼望得到頭,四周的高牆上挂滿了或大或小的畫像。
各種神态,各種姿勢,或輕笑,或哀愁,或斜倚,或拈花,無一例外全都是阿憐——
穿着華麗人間服飾,頭戴珠钗的阿憐。
“蒼梧上仙竟然……”
兩百年的時間,夠蒼梧畫下許多這樣的畫像。
在凡間時,吳國的宮殿裡已有許多阿憐的畫像。
不過後來人間戰亂,那些畫像多數被闖入皇宮的亂兵掠走,散落尋常百姓家。
吳王庚死後飛升成仙,便有機會找到阿憐的轉世。
他想,這應是天道對他的眷顧。
起初作畫時,他滿心歡喜,以為很快就能與阿憐重逢,再續前緣。
然而随着時間流逝,寝殿牆上的畫越挂越多,他不得不越畫越小。
再後來,一室寂靜中,他睹畫思人,内心越發孤獨。
一次外出,他遇見隻落水的小狗,便将它帶了回來,給它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