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就此開始新一輪的吵鬧。
島津輝蒼看着他們二人,眼眸微眯,笑着轉向渠殊同,感歎道:“二位關系真好,讓人羨慕。”
渠殊同面上帶着他一貫的溫和微笑,聞言,深深看了島津輝蒼一眼,颔首,以作回應。
在再次表達了沒能将渠殊同介紹給淺田星認識的遺憾、又約定好下次一定要見面之後,毓瓊終于目送着島津輝蒼離開,今日的宴席也落下了帷幕。
而在這日之後,毓瓊所穿的西式禮裙迅速風靡全城,成了江陽城太太小姐們出席舞會酒宴的第一選擇。天行棉紗廠供貨的渠氏旗下幾大布匹門店,也在時隔許久之後,終于再次出現了摩肩擦踵的盛況。
天行棉紗廠的危機暫解,渠殊同卻并沒松懈。現在節令已經入秋,除了在實驗室中培育之外,美洲棉種是無法在田間播種了,他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布料的顔色上。
泊來洋布色彩鮮豔,還有許多傳統布料少見的稀罕色号,這也是吸引顧客的一大因素,渠殊同想試着調制一些新顔色,總是能在與洋布的競争中多些勝算。
他又是配色,又是調試機器,繁忙依舊。
這天,廠裡好不容易得了一匹新染出的紗料,紫粉漸變暈染,猶如天邊晚霞,上面又灑以金粉,在光照下波光粼粼,美輪美奂。
渠殊同一見便知毓瓊一定喜歡,便特意留了一匹,當天晚上帶着回家。正在後座閉目養神之際,忽地,汽車一個急刹,猛地停了下來,渠殊同的身體也随着向前一沖,扶住前排座椅才穩住身形。
開車的是剛回來的渠揚,他本最是沉穩,從沒有出過這樣的纰漏。眼下,他一手扶住轉向舵,抻長脖子張望片刻,回頭對渠殊同道:“先生,前面有一位女士倒在車前。我下去看看?”
渠殊同揮揮手。渠揚開門下去,一會兒又跑回來,說前面的确倒了一位女士,正發着燒,整個人已經昏迷,卻橫躺在路當中。除非将她擡到旁邊,否則,汽車是無論如何都過不去了。
渠殊同皺了眉。他今日在廠中忙到很晚,現在已經快要十點,本是想在毓瓊睡前盡快趕回家的。
他想了想,抱起旁邊那卷紗,推開車門:“我搭東洋車回去,你将那位女士送到醫院吧。”
渠揚自然答應。
渠殊同邁開步子,徑直朝前走去,在經過那位倒在地上的女士身邊時,忽地,他隻覺袍角一重,似乎有什麼東西拉扯着,便垂眸,順着那方向看去,正對上一張緩緩擡起的臉。
倒在地上的女子皮膚白的要發光,臉頰卻異常嫣紅,一雙眸子水泊潋滟,又帶着幾許迷蒙,像是一朵被風雨打落在地的小白花,楚楚動人又可憐。
她的眉眼五官每一樣都不算出衆,組合在一起,卻透着種無與倫比的清麗,無疑是美麗的,卻不知怎地,在陌生之中,又似乎透着些隐隐的熟悉之感。
她整個人都燒得有些迷糊,雙眸眯起,費力地盯了渠殊同許久,忽地笑了。
“你來接我了嗎?”她聲音沙啞,猶帶顫音,似是見到了救世主一般,含着無盡驚喜,“表哥。”
喃喃兩句,她似終于耗盡了力氣,頭一歪,徹底暈了過去,兩根細白的手指卻仍死死捏着渠殊同的下擺。
渠殊同垂頭看着地上的人,一個久違的名字就在嘴邊,身影恍若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