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願用毛筆書寫,筆酣墨飽,風骨遒勁,讓人一看就不由心生敬意,激潮澎湃。
再過一日,《申報》《新聞報》《經濟時談》等具有相當影響力的大報一同轉刊這封《号召書》,頓時,市坊間支持土布、支持民族工商業的民聲四起。包括渠氏所屬的幾家布匹門面在内,早已被冷落多時的老号鋪子人潮擁擠,重現昔日熱鬧景象,天行棉紗廠更是訂貨量暴增,任經理竟一時難以招架,忙得腳不沾地。
與衆人的想象不同,渠殊同和毓瓊卻也是與大家一起,是從報紙上看到這封《号召書》的。最後的那句寄願是渠殊同親筆所寫的沒錯,但他從未公開,也不知是怎麼流傳到外的,甚至還這般頂着他的名頭堂而皇之登了報。
兩人面面相觑,渠殊同起身去打了幾個電話,過一會兒回來,很是無奈地揉着眉心:“是三變。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讓那些董事在聯名書上簽了字。”
還能用什麼方法……
想到姚家的小三爺的做派,“威逼恐吓”四字就在嘴邊,毓瓊使勁咬牙,才咽下了這想法,露了個笑容來寬慰渠殊同:“不管什麼方法,至少結果是好的,對吧?”
“多少可以挽回些損失,但這陣風潮過去,恐怕結局還是難以逆轉。”渠殊同歎了口氣,“不過你說得對,雖不是長久之計,至少也為我們争取了一些喘息之機。若要布局長遠,恐怕還是要研究推廣優質棉籽,産學官聯合搶救棉業,才能有翻盤希望。”
渠氏衆産業中,紡織業受到嚴重沖擊,種植業又暫時沒有新棉籽可供推廣,兩個主力行業都是危機重重,亟待其他産業的支援,以求盡量平順度過此次危機。
渠殊同在認真研究了渠氏涉獵的各個行業之後,選定了一個新的主力産業:船業。
渠氏船渡公司之前專注于内河運輸,毓瓊和渠殊同成親後從京師南下時,乘坐的就是渠氏船渡公司的客船。将原先的内河航線拓展到海外,一方面,可以配合天行棉紗廠的生産線,将國内生産的棉布運到海外如南洋各國銷售,開拓海外市場;另一方面,如果日後,渠氏可以在到港的全部海運航線中占據優勢,也就等于擁有了一定的對入關貨物的調控能力。
經濟獲益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日後,若其他行業的洋貨試圖對華傾銷,總也能稍微多些顧慮和阻礙,而不會如紡織行業這般,被打得如此措手不及,一敗塗地。
在海中轉舵總是艱難的,尤其是如渠氏這般的龐然大船。渠殊同再次忙碌起來,常駐的辦公地雖還在天行棉紗廠内的小洋樓中,卻也得經常往返江陽城外的幾個碼頭,也就很難再與毓瓊一起同進同出。
毓瓊前段日子總與渠殊同待在一起,又因着為棉籽研究失敗和渠氏重心轉移的事情擔心,也就有些忽視了她自己的章華公司。
這段時間,渠殊同總是不在,她終于将主要精力轉回了公司的新訂單上,這才隐約發現了些不對。
她翻着助理小溫遞來的五張定制需求表,翻來覆去地看:“隻有這些嗎?”
小溫點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毓瓊皺眉,将那五張定制需求表一排擺在桌面上。
在章華定做禮裙的價格并不便宜,每年舉辦的重要宴會也就那麼多,并不一定每件都要投那麼大筆價錢。所以,有時訂單集中,有時訂單稀落,毓瓊并不覺奇怪。
更何況,五件訂單已足夠她設計制作一段時間了,與平常的訂單情況對比,并沒什麼懸殊的變化。
可奇怪的是,這五筆訂單都來自同一個人——芈長天。
也就是說,除了芈長天以外,這麼長時間以來,沒有任何其他人在她這裡定制禮裙了。
這就有些不尋常了。
毓瓊正歪頭思索,助理小溫卻忍不住了,非常義憤填膺地勸慰她:
“渠太太您别多想,他們都是瞎說的!什麼敗壞風化,什麼贻笑大方,她們就是嫉妒您、嫉妒您的設計!我們的每一條禮裙都嚴格依照設計規範設計,甚至每一個紋樣、每一顆紐扣,都是有來源有依據的!真的有品位懂欣賞的人,比如芈長天小姐,就不會被這些換七八糟的流言碎語影響。芈小姐下訂單的時候,還特意讓我轉告您,她真的很喜歡您的衣服,隻要您一直設計,她就會一直光顧的!”
小溫一口氣說了一大串,有些口幹舌燥,暫停一下潤潤喉嚨,這才又繼續道:“所以渠太太,那些背地裡議論您的人,她們就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既不會設計又買不起,所以才給您身上潑髒水的!您可千萬别為這些小人難受!”
毓瓊看向小溫,非常迷茫地眨眨眼,與她對視。
“什麼敗壞風化?什麼贻笑大方?”毓瓊疑惑道,“現在有人這樣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