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昭聽到他這麼說話，一瞬間就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賀洲生很少有如此惡劣的時候，但是他此時此刻看着勳章完全不知道應該做核反應的樣子，心裡也覺得有點意思，或許是因為曾經被壓抑了太久，自己都忘記了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性格了。

但是事實上自己也沒有改變多少，自己依舊和曾經保持着一樣的性格，并沒有因為什麼，因為經曆了這些事情就完全改變了一部分性情。

賀洲生知道，自己首先是自己。

“你不是喝醉了？”賀洲生問他，“還醒着？”

“沒有……”宣昭語氣裡帶着一點委屈。

“不知道在說什麼。”賀洲生說，“反正我不管你了，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宣昭就在他打算要走的一瞬間，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賀洲生這下才隐隐約約相信他是醉了，畢竟要是他清醒的話，估計是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的。

宣昭即便是現在喜歡自己也不可能做出如此不要面子的事情，他是皇帝，永遠都會覺得他的面子是很重要的。

所以到了如今他也絕對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在自己并且表現出這樣近乎孩子氣的樣子。

“宣烨。”賀洲生開口叫了這麼一聲。

“你别這麼叫我，我每次聽着都覺得害怕。”宣昭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語氣裡還帶着幾分委屈。

賀洲生簡直無話可說，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宣昭變成了這個樣子，又或者說他平時表現不出來的這個樣子，居然會帶着幾分可愛。

不過自己即便對他有這樣的評價，也不代表自己會對他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現在也不過就是他喝醉了，明天也不見得能記得多少東西罷了。

又或者說，他即便真的能記得，他今天表現出來的這副樣子，他自己估計也是不願意承認的。

賀洲生對，他即便沒有100%的了解，在這些事情上的判斷也是不會出錯的。

他還是很了解宣昭的。

“既然你現在都已經喝醉了，那也沒有辦法做别的事情了。”賀洲生說，“我讓人把你送回去睡覺。”

宣昭說：“不要，我想要你在這陪我。”

“我可沒有想和你一起吹風的想法，我要回去了。”賀洲生告訴他。

“如果你這麼說的話，我就想要和你一起回去了。”宣昭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裡甚至帶着幾分委屈，而且說的話和賀洲生也是挺像的。

賀洲生覺得自己跟一個醉鬼一般見識也挺沒意思的，所以也就懶得跟他說了。

他覺得這些事情也沒有那麼需要去笃定，即便現在的宣昭是假裝的也無所謂了，自己不過就是送她回去而已，又不會有更多的事情發生了。

事到如今，如果自己依舊是不堅定的話，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很多事情就沒有什麼需要繼續去想的必要了。

因為自己永遠都學不會，從中吸取教訓，也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必須要讓自己成為一個能夠不被亂七八糟事情影響的人。

事到如今，自己也不想在很多事情上耽誤很多了。

宣昭此時此刻的樣子和平時還是有幾分不同的，至少他平時并不會有這樣讓自己幾乎想要去說一點安慰話的時候。

賀洲生覺得自己也可以放下自己平日裡面對他的時候一定要保持的狀态，少幾分僞裝，也算是一件好事。

畢竟對于自己來說，這樣的表現原本也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所求的東西從來都不多，最重要的就是能夠安安穩穩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好罷了。

賀洲生原本以為自己現在看着他這張臉應該不會有很多的想法了，但是事實就是自己依舊願意承認他是好看的。

或許自己最開始的時候也沒有想過這些東西，隻是自己想要和他相處而已，但是事到如今有很多東西都完全不一樣了。

自己在乎的絕對不是隻有這張臉了，而且對于自己來說，宣昭是真的給自己的生活帶來了很多影響，即便是自己想要逃脫都已經完全掙紮不了了。

宣昭當時會千裡迢迢去找自己，或許是因為他喜歡自己，他要自己留在他的身邊，或許也是因為他喜歡自己。

但是自己不能夠接受他，也是因為曾經他對自己造成的傷害。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沒有辦法找到一個合理的、能讓所有的事情都穩定下來的解釋和結果一樣。

明明最開始的時候事情可以不是這樣的……

賀洲生當然不至于繼續去痛苦和不放過自己，因為這些東西都是已經發生過了的。

何況現在宣昭都已經喝醉了，如果自己一個人還是非要說這種話的話，也不會有任何人能夠理解自己的心思。

自己一個人在外面，甚至都沒有讓晁複陪着，要是被其他人看到自己和宣昭這樣，還不知道又要被傳出去什麼樣的話。

賀洲生原本也不想去想這些東西的，但是他其實挺害怕當宣昭本人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後，覺得自己的态度是軟了下來了，那就非常糟糕了。

賀洲生無論怎麼樣都不可能讓自己陷入到這樣的情況之中，他是真的不希望在所有的事情裡面自己還是從前那副狀态。

自己什麼都沒有辦法決定，什麼都需要去處理。

賀洲生希望，自己不是一個不能讓任何人覺得自己有成長的人。

在這些年裡，自己從來都沒有說被要求培養成為什麼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相信和矚目的存在。

但是這麼多年以來，自己也并不能說是對自己完全沒有要求的，自己還是希望能夠盡自己所能為大家做一點好事的。

宣昭或許不是一個能夠對任何事情都做的很完美的人，但是他絕對不是一個對所有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他有很多事情都能安排很好，而且也不會讓其他人覺得他是不可靠的，他就是在所有人心裡相當于一個主心骨一般的存在。

或許如果不是他來主持整個大齊的話，大齊根本就不會成長為今天這樣的狀态，這是獨屬于他個人的魅力。

可以說，這樣的能力，本身就是一個王朝的統治者應該擁有的。

賀洲生也不知道自己看着這些東西，有什麼真正想要去改變的東西。

因為其實自己能做的事情真的很少，此時此刻看着他不被影響心情，都已經算是以前自己沒想到的東西了。

果然也就隻有自己和他其中一個在不清醒的情況下才有可能有别的事情發生。

如果兩個人都清醒的話，自己對他一定是惡語相向的。

甚至很多時候自己都不是因為生氣才對他惡語相向了，也不過就是因為自己見到他的時候就不想說什麼好話。

曾經那些事情到了如今自己依舊覺得非常不可理喻，然而自己卻一個人經曆了很多暗無天日的日子。

這些東西對于宣昭來說，大概都是完全不用去在乎的，畢竟他又不是經曆這些的人，他隻是讓自己進入到這樣狀态之中的人。

甚至非要說的話，他都可以說他自己并沒有在其中參與任何角色，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變成了那樣的狀态。

曾經自己也有無數次告訴過他自己并不喜歡和他保持那樣的關系，但是他從來都不在乎自己的意願，他隻希望他自己一個人能夠高興。

賀洲生自己想想都覺得其實是有點荒謬的，宣昭根本就不是說不知道到底要怎麼去喜歡别人，他也不是說不知道在喜歡這樣的情感之中應該表現出來什麼樣的狀态，他隻是因為不喜歡自己，所以根本就不會去做那些事情而已。

這麼想的話，自己其實也沒有必要幫他說半個字的話，因為那些事情确實都有他自己做的，自己并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賀洲生不知道自己現在願意照顧他是出于什麼樣的心理或許因為他這段時間确實還行，但是自己原本的判斷之中，宣昭這樣的人，要是真的被原諒了，會得到的就隻有他變本加厲的傷害罷了。

賀洲生不希望自己随随便便原諒他，然後讓他覺得這些事情都是很容易去解決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他費心。

“小回……”

賀洲生隻是恍惚了一個瞬間，就聽見了他這麼叫自己。

他好像自從知道哥哥是這麼稱呼自己之後就一直很喜歡用這樣的稱呼，或許對于他來說，這是一個親近的稱呼吧，對于自己來說也是。

但是在自己根本就沒有打算原諒他的情況下，他用這樣的稱呼，自己根本就不會覺得親近，隻會覺得冒犯。

宣昭也不知道是完全不知道還是故意在裝上，但是他到底怎麼想的自己也完全不想去在乎了。

或許自己還會和他相處很多年的時間，也或者他哪一年就突然放棄了。

賀洲生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可笑了，因為自己最開始來這裡的時候，其實也抱着同樣的想法，結果最後就是弄到自己直接吐血回國。

在自己回去之後，他也沒有放棄或監視自己，但是他也沒有多做什麼事情。

或許是因為孩子生下來之後，他才有了更多的時間去考慮他自己的感情，但是這也很容易就去理解，他絕對不可能說不關心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然後來找自己，這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何況那個時候他自己也不一定想清楚了。

賀洲生覺得，說那個時候的他，哪怕是現在的自己，都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現成什麼樣子了。

在所有的事情裡面，自己其實都不會苛求很多，隻是想要平安和正常，卻也是會收到很多的阻礙的。

賀洲生原本想要把他送到這裡之後就直接離開，但是宣昭明顯就是不肯放他離開的他依舊是一副非常粘着賀洲生的樣子。

他也不知道宮裡的其他人是不是都是提前被宣昭交代過了，其他的人的眼神都在暗示着讓賀洲生留下來。

賀洲生即便是可以随随便便拒絕宣昭，也并不算是完全能夠拒絕其他的人，畢竟其他的人并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所有的事情都是宣昭本人去導緻的。

即便回想起當年真的有很多人對他做事非常敷衍，他也并不覺得這些事情是完全不能夠理解的。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這些事情上面，有很多很多人都會覺得能夠少做一點事情就是再好不過的了。

畢竟自己做生意有很多東西，如果不是自己去現場看着的話，其實那些人也不會真的就用心到某一種程度。

或許在很多事情上面也确實是需要去。監督才會有更好的結果的。如果什麼都不願意付出，就指望一切都按照最好的軌迹進行下去也是不可能的。

賀洲生并不覺得在自己和宣昭這件事情上面自己是做錯了什麼的，可是如果真的冷靜下來想想的話，自己好像也不能算是真的為自己争取到了什麼東西一樣。

賀洲生想到這裡之後就意識到自己真的被帶偏了很多東西。

其他的東西或許還有讨論的餘地，但是對于這件事情做錯的人當然就隻有宣昭，和其他人沒有任何關系。

賀洲生不算是一個會對所有事情都很在乎的人，但是當年的那些事情也是真的影響了他。

如果不是因為那些事情的話，他并不會像現在一樣。

很多事情是因為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完全沒有扭轉的餘地，所以才顯得曾經的過往好像是起到了很多幹涉作用的，但是其實也不是這樣說的。

畢竟當年做出這些事情的和現在也沒有任何區别，自始至終都是發生在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和其他人也沒有關系。

賀洲生到底也還是留了下來，但是他也不覺得他會給宣昭什麼好臉色。

左右不過是因為，今天他喝醉了，自己才願意留在這裡陪他一下而已，如果他不是喝醉了，自己當然也不可能說願意留在這裡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