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許多多的人對艾心說“這不是你的錯。”“放下吧~人總是要向前看~生活也總要繼續的。”“你姐看你這個樣子她也不好受。”
然而艾心通通聽不進去,她終日被囚困于由愧疚思念編織的牢籠裡,每想起艾晴的臉龐一次,她便承受剜心之痛一次。
這般摧殘下艾心性情大變。
………………
畫面轉換,五年後的艾心頭戴黑色鴨舌帽,身穿黑色運動套裝,足蹬一雙黑面白底運動鞋。正坐在1号地下城第10層的戶外飲品店角落裡,指尖夾煙吞雲吐霧,桌上的煙灰缸裡已經堆積了一層厚重的煙灰。
艾心點了一瓶度數最高的白酒,她也不用杯子,直接對着瓶口仰頭灌下一口口烈酒,耳邊的聲音又清晰了幾分。艾心在嘈雜刺耳的雜音中,努力分辨出那抹自己曾經最熟悉的聲音,她從商場開門坐到商場關門,然後輾轉到九層的酒店繼續聽。
分不清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反正每天隻要艾心睜眼就開始聽,除非煙酒徹底麻痹掉她的神經才能迫使她停下。
地下城的樓闆并不隔音,每日早起都會有服務生來給艾心送早餐。
這一日也是,服務生幾乎是要把門錘碎才能叫醒裡面的女人。艾心晃晃悠悠地從地闆上爬起身,左搖右晃到門口拽開門,其間還不小心踢倒了幾個空酒瓶,站在門口揚着标準微笑的男服務生遞給艾心小托盤。
艾心接過來,閉着眼囫囵說完一句謝了就要關門,服務生忍不住輕聲開口提醒:“不好意思艾女士打擾您一下,您在我們這裡預存的半年入住期,明日2點鐘就要過期,請問您還要續住嗎?”
披頭散發,雙眼紅腫的艾心搖搖頭:“不用了~不用了~我明天就搬走。”
“好的,酒店這邊溫馨提醒您,過度飲酒有害健康哦。”那服務生斟酌地說道,其實還不是怕這姐姐萬一喝死在他們酒店,到時候酒店聲譽受損。
艾心端着早餐90°鞠躬道謝,顯然是飲酒過度還不清醒:“多謝您嘞!不過你不是每天早上都給我送早餐嘛,萬一哪天早上砸不開門,我死啦你肯定第一個知道。”也不等服務生再說些什麼,艾心砰的一聲甩上門。
一個說城門樓子一個說胯骨肘子,驢唇不對馬嘴,艾心還以為服務生是怕她死了臭在這房裡。
艾心此時正值生理期,一次比一次痛的生理期幾乎快要了她的大半條命,她側蜷在地闆上左手拎起地上還剩下的半瓶白酒,右手從托盤上摸索到一個包子,一口酒就一口包子也無所謂什麼味道。
即使痛的小臉煞白冷汗直冒,她依然不肯吃止痛藥隻是一味猛灌白酒,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和誰較勁?
痛到迷迷糊糊的艾心睜眼望向落地窗外的碎石子花園,花園最外側是木質圓弧直網狀圍欄,透過網格可以望見不遠處的電梯,那是1号城兩百台電梯裡每天最繁忙的一台。艾心躺在地闆上,順着電梯開合聽下面的聲音,有時聽得煩了也坐着電梯下去走走。
188層她能很清晰的搜索完每個角落,就連哪家小孩每天咳嗽幾聲她都知道,可偏偏就是聽不見她想聽的人。
仰頭再灌下一口烈酒,辛辣刺激的味道瞬間滾過喉嚨,這對于五感異常靈敏的艾心來說,無異于是一種酷刑。但……那又怎樣,酒不但能幫助她聽得更清楚還能免于做夢,現在就是有人拿長生不老藥來換她手裡的酒,她也是不換的。
不過……這口酒下肚,艾心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她身體裡似乎有一把火在燒,幹旱炎熱的火焰炙烤着她的每一個器官。
她的眼睛好疼,眼球不斷脹大要跳出眼眶。她的耳朵好疼,有兩把尖銳的匕首正在耳道裡翻絞。鼻子酸疼嗓子幹裂,艾心努力張大口試圖讓空氣流進來,能夠稍微緩解一下喉間幹裂的感覺。
但是,從她嘴巴裡突然湧出股腥甜的紅色液體,艾心跪在地上伸手去摸——是血,眼睛在流血、耳朵在流血、鼻子在流血、嘴巴裡也在流血。在被血模糊的視線中,她好像看見姐姐渾身是血地朝她飄過來,向她索命。
艾心奮力發出身體裡最後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啊…………”一聲驚恐的長尾音過後,艾心轟然從床上彈坐起來。
她左看看右看看四周的房間,擡手胡亂摸着自己的眼鼻耳口,再低頭看眼身上蓋着的被子,恍然驚覺沒有血!是夢!
那……這個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艾心慢慢在腦海裡往前搜索,她記得賀松抱着四個孩子和她一起去六層手術室,然後有個人尖叫指向廢棄醫療室,她走進去看見一排黃色垃圾桶、裹屍袋、心形胎記之後就沒了。所以那個裹屍袋是真的!那塊心形胎記也是真的!真是她……
艾心當即掀開被就要朝房門的方向跑,結果剛跑兩步便被什麼東西牽扯住。她回頭看,是一根兒透明輸液管粘在她的右手背上。艾心後退一步,胡亂撕扯兩下手背上的膠布一把拽出尖銳針頭,暗紅色血液順着不鏽鋼針尖濺出,她也顧不上其他,直接光腳往門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