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突然問起這個？”莫懷卿知道這對于尹念來說不太好回答，所以便由他來。

“這不是你們說的嗎？”江曦澄直視着面前的兩人，“所以到底是不是真的像？”

莫懷卿點了兩下頭：“是像的。”

“你呢？”她這次是看着尹念問的。

“你覺得呢？”

林柔出去之前還萬分叮囑過他，不能提起任何會觸及江曦澄心情的事情，可那灼熱的目光卻讓尹念避無可避，隻能硬着頭皮答：“我覺得有些地方……是有點兒像。”

江曦澄繼續往下：“比如呢？”

“眼睛吧？其實……整體都挺像的。”說完還小心翼翼地觀察起江曦澄的神色。

“是嗎？”江曦澄托着腮，眼裡好似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閃過，她道：“可惜這裡沒有鏡子，我看不見自己的臉，做不出決定。”

尹念試探性地問：“那要不我去給你找一塊鏡子來？”

房間内的另外兩人：“……”

江曦澄：“傻叉。”

“雖笨，但心善。”來自莫懷卿十分中肯的評價。

“幹嘛突然罵我啊！”尹念倍感莫名其妙：“那你們還想咋樣嘛……”

這個小插曲使得原本的陰沉氣氛逐漸有了幾分笑意，仿佛三人隻是置身于一個平凡的午後，一起聊聊天拌拌嘴——

僅此而已。

“你們和林柔都這樣說，那應該就是真的了。”

陽光透過淺色紗布照射進房間，暖陽碎片在她潔白如雪的臉龐上停留。雙臂環抱着膝蓋，長長的睫毛往下垂，就算被太陽照到，她周身也冷如一幅灰色調的油畫。

“該怎麼說呢……其實自從爺爺奶奶走之後，我好像就沒奢求過親情之類的。可能就是在那時長大了吧，心态也變了很多，某一刻突然就覺得一個人也不是不能活，我自己也可以獨立完成很多事，不再會像之前那樣羨慕别人的爸爸媽媽啊還是什麼的。”

“今天從馮春熙那得知我不是他們親生的，我對這個竟沒有我想象的意外，反正内心當時沒什麼波瀾就對了。我不能接受的隻是我的爺爺奶奶——我不是他們的親孫女。”

“我不能接受的，僅僅是因為這個。”

她的聲音變得越發沉悶，尹念兩人迅速意識到場面要往不對勁的方向發展，于是便嘗試着把話題轉移一下——

由莫懷卿先開頭：“爺爺奶奶對你的愛沒有受限于血緣關系，這是一件好事不對嗎？擔心走後你會沒有依靠，就把所擁有的全部都無條件的留給你，連他們的親生兒子都分文沒占到。可見這份愛多麼的難得，這世界上又有幾人能做到這份上？”

尹念立馬跟上，“莫莫說得對，你不要太糾結于親不親生的，你偉大的爺爺奶奶肯定也不想看着你整天悶悶不樂的，要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嘛！就比如跟真正的家人團聚啊，還有跟林妹妹商讨一下未來——”

莫懷卿：“反正不要沉浸在過去，人可是要往前走不能往後退的。”

尹念點頭如搗蒜：“你才20歲，你的人生才剛要開始呢！”

被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勵志語錄給逗得想笑，江曦澄把臉埋在手心裡冷靜了一下，重新擡起頭，對兩人發自内心的笑了下——

是啊，爺爺奶奶的好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的，自己又怎能因為這微不足道的血緣關系而在這兒獨自傷神，去質疑爺爺奶奶他們呢？

無論爺爺奶奶知不知情她的身世，但那份無比寶貴的愛可是實質性的。

她擡起眼眸，先是看向莫懷卿：“我知道了，謝謝你。”輪到尹念時她卻頓了一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像是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一般嘴角微微彎起。

“也謝謝你，哥哥。”

“謝謝我的哥哥，尹念。”

這兩句“哥哥”喊得太過措不及防，導緻當事人尹念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連莫懷卿也是，兩人不約而同地對上視線，眼裡盡是驚愕。

莫懷卿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曦澄，詫異地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因為那位阿姨，我雖然臉盲，但也還沒到連自己的臉都認不出的程度，那張臉簡直就是成熟版的我。”

“起初你和林柔說我跟尹念長得像，我那時是完全不覺得的。直到尹念和剛剛的叔叔阿姨站在一起時，我就明白你們為什麼會這麼說了。”

因為林柔方才說過還未告知江曦澄他們之間的關系，所以就算他很想跟江曦澄說“我們就是一家人”，但礙于江曦澄的情緒還徘徊在邊緣處，便隻能把心裡面那份因找到了親妹妹的激動給強行按下來。

但江曦澄已經知曉了這件事，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原本他以為江曦澄面對這個消息應該會很難接受，畢竟親生哥哥/妹妹竟是自己多年以來的死對頭……

結果人家接受的十分坦然，而且也沒有抗拒他是自己的哥哥——這倒也是一件好事。

“因為我們是一家的，所以才會長得像。”江曦澄笑着注視眼前已經淚流滿面的大男兒，還非常貼心地去扯了幾張紙巾遞給莫懷卿去幫他擦。

從尹念兩人進去時就一直在門外貼着門的夫妻倆早已按耐不住了，也不帶敲門通知一聲的就直接把門刷的一聲拉開——裡面的三臉懵逼顯然就是沒料想到他們一直在外面偷聽。

此時抱着莫懷卿哇哇大哭的尹念，和幫尹念擦眼淚鼻涕的莫懷卿，還有正要下床去安慰尹念的江曦澄，這三人通通都面露尴尬之色。

最為尴尬的當屬江曦澄，因為她完全就沒有做好要與親生父母見面的準備，況且自己現在還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加上她本就不擅長于跟長輩之類的人打交道，更别說這還是她未曾謀面的親生父母。

正是因為這個，所以在林柔問她要不要去見一下真正的家人時，自己才會顯得那麼抗拒。

她低着頭呆呆地愣在原地，實際上在心裡瘋狂地打着腹稿——卻崩潰的發現自己肚子裡竟沒有一點墨水，雙手抓緊褲腿，神經已然緊繃到極點——她目前還是沒有那個勇氣。

就在她慌不擇路想要往廁所方向逃去時，被一雙手從後面溫柔地攬住，随之落入一個小小但很溫暖的懷抱裡。

江曦澄的身體猶如化石一般僵得不能再僵，在這陌生的懷抱裡動彈不得，隻能像一根竹竿一樣杵在原地。

感受到懷裡傳來的溫度，鐘離念安的眼淚立即像掉線的珠子一般落個不停，一想到這還是她第一次擁抱這個孩子，情緒就更加難繃，頭輕輕抵在江曦澄的後背上，哽咽着道：“寶寶别害怕，我們是爸爸媽媽，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不用躲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