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戶落到桌面上,镂空的桌布在地面爬出蟲噬般的光斑痕迹。
沙沙的聲音時停時走。
秦峥垂着頭,看着紙張上的提要文字。
【(滿分十分,你會給你的室友):】
他頓了頓。
彈幕熱議:
【盲猜五分,謝钰京見面第一天就說他肌肉很惡心,當晚睡覺還把他趕出來,給五分我都是看在秦峥好欺負的份上的猜測】
【謝钰京甚至到現在都沒有道過歉。太壞了。。我不會讓謝钰京好過的,我會一直盯着他、監視他,直到他願意道歉為止。。】
【所以五分都多了,我要是秦峥的話,我隻肯給零分……剩下的十分需要他和我單獨溝通一下才能加上!![憤怒][憤怒]】
秦峥寫:【八分。】
刀削斧刻般的側臉為他附着一層成熟剛硬的魅力。膚色偏深肌肉壯碩,光坐在這就是一堵安全感爆棚的牆。
他擡起視線掠了一眼謝钰京,微不可察地擰了下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謝钰京和他的距離……好像比上次看的時候更近了一點?
他不太确定。
但就算能夠确定,也不會計較。
何況謝钰京在第一天用那樣的厭惡表情,親口說自己有潔癖,讨厭和人接觸,對池縱不慎的輕微觸碰更是避之不及。
大概率是錯覺。
秦峥低頭繼續寫。
【他好像對我很有意見。不,也許是對所有人都很有意見。小孩子脾氣什麼事情都喜歡鬧大,很多怪癖。不過。沒有我預料中的不好相處……】
秦峥筆尖一頓,在紙面暈開一團污點。他蓦地想起謝钰京隔着牆壁叫魂一樣喊他的名字。
聲音拔高拉長,隔着一層牆壁,悶悶的沉沉的膩膩的。像是趴在上面幽幽怨怨不甘心不滿意、郁郁寡歡恨恨的小鬼。
他握筆的手指在紙張上敲了下,垂下暗藍色冷峻的眼眸,寫出客觀評價:
【不如說,我覺得他很會撒嬌。】
【有點不能适應,所以給的八分。】
彈幕在短暫的寂靜之後,被井噴的問号刷屏。
【什麼……什麼……啊?】
【????】
【瘋掉了吧有些人真的。。】
【作為一個昨晚剛被謝钰京趕出來睡覺的人,請問對着謝钰京你怎麼說得出這幾個字的!!】
【所以扣兩分不是因為謝钰京說你惡心、把你趕走,是因為謝钰京太會撒嬌你受不了是嗎。。(扶額苦笑】
【額、該不會在秦峥的視角裡是謝钰京嗚嗚撒嬌求他出去的吧。。!!】
【老天……我震撼我無語我沉默……】
【别自作多情行嗎?算我求你。】
【男媽媽看熊孩子的濾鏡原來是這樣的】
【不奇怪捏,我看我家貓的濾鏡也是這樣的[可憐]】
【謝钰京給他一耳光。别人:壞!秦峥:他喜歡給人做按摩。】
【謝钰京把水潑在他的臉上。别人:壞!秦峥:他擅長幫人洗澡。】
【謝钰京點火燒了他的頭發。别人:壞!秦峥:他是在給我做汗蒸。】
【謝钰京就是好心眼的好孩子啊!!】
【蒸魚cp好吃。。男媽媽無底線的縱容好吃。。會攤開自己任由壞心眼的小魚為所欲為的樣子好吃。。】
【其實男媽媽才是縱欲派,狀似平靜地看着小魚包容小魚,其實内心yy千千遍。。不然他怎麼會覺得謝钰京在對他撒嬌啊!!】
【單純善良的可憐小魚我心疼你】
【你們根本不懂謝钰京ok?他是真壞、真惡毒、真沒素質好嗎,感覺謝钰京要是知道你們覺得他善良單純會震撼到被嘔死】
【呃有的人以為自己是黑粉理中客,但其實渾身流露一種“隻有我才懂謝钰京”的優越感】
秦峥對彈幕情況一無所知。
他的确比謝钰京年長許多,所以從一個長輩的角度看,會做出這種評價無可厚非。
他又擡頭看了謝钰京一眼。
謝钰京的頭發呈現濃郁黑色,散亂落在眉弓。他安安分分地坐在沙發上,披着略顯寬大的外套,腿并緊,握着筆思考,郁郁寡歡冷臉發呆。
手閑不住地在玩筆蓋,拿堅硬指甲頂起發出彈動的聲響。
……怎麼感覺,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又近了一點?
簡直就像幽靈一樣神不知鬼不覺。
秦峥皺了下眉,再次将其歸為錯覺,低下頭繼續看題。
【(如果更換室友,你最希望和誰待在一起(不能選擇現任室友、并附帶原因))】
秦峥想了下。
【黎舟言。】
【原因:好相處。】
其實并不隻是如此。
秦峥看過去。
傅檀坐在沙發的角落低頭寫字,黎舟言就坐在他的身邊。
名義上的未婚夫之間卻彼此疏離,沒有半點人情味可言。
秦峥是傅檀的私人保镖,也是傅檀母親安排的忠誠下屬。
上門打秋風試圖攀附傅家關系的人,傅家不會抱有太偏頗的意見,但也需要多加考察。傅檀的和黎舟言的口頭婚約到底落不落實,會在戀綜相處中逐步确定,秦峥的意見也會被納入考量的範圍——不過目前看來,傅檀和黎舟言雙方都對這樁婚約持有意見。
寫完之後,秦峥把手上的紙張放到一旁,卻倏然感覺到……手背有一陣發燙的溫度蹭了過去。
輕輕的。
好像很心虛。
刺癢的燙意蔓延開。
瞬間,秦峥感覺到尾椎骨往上猛蹿一陣涼意。
警覺的本能讓他迅速扭握住對方的手。
謝钰京:“好疼!”
秦峥下意識松開點力度,像是瞬間被定身似的僵住,愕然道:“……謝钰京?”
謝钰京單手抓着已經皺巴巴的紙片,握着筆的手被他提在手心裡,臉孔慢半拍地擡起,嘴唇一張,悶頭就開始不幹不淨、惡聲惡氣地怪他,“你瞎了眼了!”
謝钰京很瘦,手腕被他虎口掐住。
膚色的差距讓謝钰京的皮膚顯得雪一樣的透淨。
空氣倏然靜了一秒,連光線下的塵埃都停滞在半空中,秦峥瞳孔驟然放大又縮小,視線聚焦。
其餘嘉賓都因為他們這裡的意外而看了過來。
黎舟言視線一頓。
傅檀高傲地擡起眼簾瞥了眼,随後又低下頭,對這種毫無營養的意外報以冷淡的輕嗤。
沈文疆鏡片被陽光打下一片銳利的白光。視線看向他們交握的手,膚色差的對比很有些明顯。
秦峥足足一米九五的骨架,手很大,把謝钰京的手襯得有些小。
白皙修長,骨節分明。
被抓着點手腕,指尖蜷了下,像在細細地抖。青色顔料般的血管在他的手背筋骨上蔓延。
池縱則架着腿歪着半邊身子,“哈”地笑了聲,不懷好意地挑高眉毛看着秦峥,“你完了。”
上次池縱隻是不小心碰了下謝钰京的手指頭,他都嫌棄成那種樣子,擦手快擦破皮,還對他黑着臉甩臉色。
這個黑皮哥怎麼可能又得到什麼優待!
最好謝钰京甩他一個耳光。
都摸這麼久了,甩一個也不過分。
他悠然自得地等待着。
秦峥:“……”
他很難用華麗的詞彙去描述謝钰京的長相。
謝钰京就是皮膚白白的、頭發黑黑的、嘴唇紅紅的樣子。
但好像有一點和平時不太一樣。
外面陽光透過窗戶埋入陰影裡。
謝钰京臉頰酡紅昏昏沉沉,發絲濕潤黏在臉上。
粘稠漆黑的液體糊着他的視線。
那雙輪廓下垂的眼睛就這麼冷冰冰、直勾勾、惡狠狠地,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秦峥卻好像有一種怪誕的錯覺。
其實謝钰京陷入遲鈍的漩渦,還沒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