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賽車黨的輪胎幾乎沒有普通輪胎的紋路,主要是靠輪胎升溫融化來黏着地面增強抓地性。所以遇到雨天泥濘的環境,很容易出現事故。”
池縱驚訝地上看下看,下意識地撐着沙發靠近謝钰京。
熱烘烘的溫度貼過來。謝钰京吓得頭發都快炸起來,“滾開!”
池縱仔仔細細地看着謝钰京,揚起眉梢笑了聲,“你很懂啊。”
外面的光線陰暗。
謝钰京的側臉籠罩大片陰影。
“因為我看人不爽的時候,就會詛咒當天下雨。”
他敷衍地勾扯嘴角,睫毛纖長烏黑,眼睑暈紅漸漸明顯,兩顆尖尖的牙齒和猩紅的舌尖若隐若現。簡直是魔鬼。
他低語,“如果不下雨,我會抱着水管警告他。他跑一段我滋一段,要命的話現在就下車和我道歉。”
池縱:“……”
【簡直是邪惡大魔王】
【誰來管一下謝钰京。。】
【其實謝钰京是覺得賽車太危險,擔心朋友的安危才這麼做的…[可憐]】
【他就是壞,大壞特壞,看别人的車打出溜撞牆會錄視頻自拍比耶,露出邪惡微笑的大壞蛋!!我不允許任何人說謝钰京善良溫柔嘴硬心軟,他就是地獄魔王大壞蛋啊啊啊啊】
【雖然惡劣但實在美麗,,】
*
黎舟言和池縱同齡。
他是學生的同時,還是一個畫家,辦過畫展,甚至在圈子裡很有名氣。
謝钰京知道自己的劇情來了:“哼哼哼。”
黎舟言頓了下,看向他。
謝钰京:“一般。”
他靠着沙發,抱着胳膊。
擡着點下巴,面無表情又頗為挑剔地看着大屏幕上的畫作挑刺,“藍的太藍,黃的太黃,紅的太紅。太醜了,不好看。”
齊刷刷的目光落到謝钰京的身上。
沈文疆打圓場,“我覺得很不錯。”
“沒關系。”黎舟言卻很認可,他就是溫溫柔柔的好脾氣,真誠道,“你說得對,我也覺得這些顔色再添加一些對比色,或者多加一些灰調,降掉色溫看起來會更和諧一些。但是節目組當時要求我盡快提交,而我手頭的近期作品錄制就隻有這一份。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懂我的人。我的老師總是說商業化創作足夠抽象、色彩鮮亮才能抓人眼球,但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
池縱:“你沒聽出來嗎,黎舟言。他在罵你呢。”
謝钰京:“對啊,我在罵你呢!”
黎舟言眼神認真地微笑:“适當的批評讓人進步。”
他當然知道謝钰京在找麻煩。
但黎舟言什麼都不會說。
謝钰京雖然昨晚給他寫了信,但他說出再冒犯的話都不奇怪。
人生百态變化常見,黎舟言接受這個事實。
反倒是池縱。
黎舟言總覺得池縱和誰的關系都很好,甚至包括謝钰京。
也是。
富裕家庭長大的孩子自信、獨立、耀眼,和黎舟言這樣的人完全不一樣。
他淺色的發絲下,視線平和地看着池縱不說話,嘴角笑意熨帖溫暖。
真是個讨厭的弟弟。
真奇怪。偷竊者的人生為什麼可以這麼自在?
享用屬于他的财富資源,把責任卻推給了黎舟言。
黎舟言生活在舊城區的一個小院子。那個院子是個合租的院子,四面是不同的家庭。養父母是小縣城的老師,他們虛榮心強,就和池縱一模一樣。黎舟言被愛的前提是足夠優秀、無私、大度,成為他們可以對外炫耀的資本。
這種滋味池縱恐怕沒有嘗過。
他的人生肆意妄為,如此大膽狂放。
有沒有想過,那本來是黎舟言應該擁有的人生。
黎舟言從不否認自己善妒。
如果可以。
他也想把池縱擁有的一切,都一件一件地搶回來。
黎舟言輕描淡寫地收回自己的目光,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書面上敲打,嗓音微啞,“好了,我們繼續吧。”
最後剩下的就隻有——謝钰京。
大家都齊齊轉頭看向屏幕。
謝钰京也有點好奇,轉頭看去。
但是看到的卻是——
謝钰京半跪在黑黝黝的礁石上,做下水前的準備。
他睫毛抖了下,有些明顯愕然的神情出現,抓緊了沙發的墊子。
——這段視頻!
透藍的天空和漆黑礁石之間流出的間隙,熱帶魚條紋斑點來回在他的身邊遊動。暗藍色的光暈在他的腳下變深。
和他一起下水的年輕人有好幾個,他是遊得最快的。
鏡頭離他很近。透明氣泡大大小小起伏。
他那張漂亮到森然的臉,在海底遊弋的藍色光暈裡,愈發有一種如夢似幻、危險又冷淡的詭異魔力。
很快他就冒頭出來,噗噜噜地甩兩下頭發,濕淋淋的手提出一隻漂亮小魚。小魚在他手裡極力抗議、甩着尾巴。
謝钰京興奮地仰着臉,扒拉着礁石。
他眼尾下垂眼珠發亮,睫毛濕漉漉地滾着水珠。濕黏的黑發絲絲縷縷落在額頭眉弓鼻梁骨,雪白的臉頰與鼻梁上有偏紅色的泳鏡的壓痕。生活氣息滿滿。
“今晚吃這個!”他叫喊。
畫外音回答:“寶。這個是保護動物。”
謝钰京:“……”
他睜大眼,擰着眉毛陰郁轉頭和魚對視,畫面就切斷在了這一瞬間。
視頻播放結束之後,又自動回到了開頭的一幕。
濃稠的深夜,漆黑礁石。
謝钰京專心低頭看着海水,睫毛濕哒哒地在滴水。
瞳孔因曝光而顯露的一圈昳麗猩紅若隐若現。細閃的光像沾上的亮片,懸而未墜地模糊了他的視線。
像夜晚危險海面上歇息的海怪,像美麗夢幻、觸足有毒的水母擱淺。
天光漸暗,夕陽後的藍調時刻降臨。
空氣中隻剩下交錯的呼吸聲,好像被女巫的魔法施加了定身術。
“嘀——”
熒幕關掉,一片漆黑。
但視網膜似乎還殘留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