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菀跑了兩條街,終于看到他們口中的戲班子。
戲班子的馬車前站着一個瘦小的男孩,正是俞誠攔住了車隊的去路。
一個中年男子滿意地打量阿誠,正要彎腰把阿誠抱上車。
俞菀使出全身力氣沖刺過去,一把将阿誠搶回來。
班主詫異,打量俞菀:“小姑娘,你這是幹什麼?”
俞菀把弟弟緊緊護在身後,警惕地看着班主和他身後的十幾個男男女女,車上還有隔壁家的小虎。
“沒什麼,叫我弟弟回家吃飯。”
班主指着她身後的阿誠,笑呵呵道“原來這孩子是你弟弟啊?他剛才說要把自己賣給我了。”
俞菀神色嚴肅:“孩子小,說着玩的。”
班主一臉遺憾,又把目光落在俞菀身上,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頓時眼前一亮。
這姐弟真是一個比一個漂亮,五歲的娃娃,五官精緻得很,就是太瘦了看着像三歲,臉上都沒有肉,可将來長開了,絕對是個俊少年。隻要好好培養,必然是一棵搖錢樹。
姐姐十五六歲,亦是萬裡挑一的美人坯子,清麗脫俗,那雙眼睛尤為可貴,狐狸眼中透着同齡人少有的成熟堅定,一定是一個心竅通透之人。
隻要稍加培養,他就多了兩棵搖錢樹,幫他賺大把的銀子,等他們人老色衰之前,再找個有錢的财主,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
見姐弟倆轉身就走,班主上前攔住了去路。
“小娘子,要不要帶上弟弟跟我們走?保證讓你們姐弟吃香喝辣,若是你們有造化,享受榮華富貴也不是不可能。剛才你弟弟說,你家裡還有病弱的母親,我可以帶上她。隻要你們肯好好為我賺錢,我一定為你們母親治病。”
“謝謝您的好意,”俞菀戒備道:“我們姐弟要回家吃飯了,不妨礙各位上路了。”
俞誠第一次感受到姐姐身上散發強大的氣場,是他從未見過的。
以前那個柔弱姐姐,何時變得這般厲害?
他這兩天就覺得,自從姐姐大病一場,醒來後就不對勁。
班主還想再勸說幾句,便聽到俞菀冷聲道:
“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遇到兩位捕快。他們正在幫我找人,估計一會兒就要過來了,我已經找到弟弟,也正好要跟他們說一聲。”
班主聞聽向四周張望,果然看見遠處走來兩個捕快。
他悻悻然地轉身,招呼大家趕車上路了。
俞菀長舒一口氣,真怕這些人來硬的,那他們姐弟肯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兩隻冰涼的小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思緒拉了回來。
“阿姐……”
俞菀揉揉他的小腦袋,牽着他的小手:“趕緊回家吧,阿姐買了大包子,估計這會兒都涼了,還得重新熱一下。”
小家夥五官精緻,一雙眼睛清澈明亮。
“姐,小虎被他爹娘賣了五兩。我偷聽班主跟别人說話,說越漂亮的孩子價格越高。我覺得我比小虎長得俊,應該比他賣得價高。應該能賣到七兩,如果我再機靈點,讓他們喜歡我,說不定……”
俞菀被他懂事的模樣揪住了心,莫名鼻子一酸。
“有阿姐在,咱們會越來越好的。再說家裡就你一個男子漢,我還等着把你養大幫我幹活呢。把你賣了,誰幫我啊?”
俞誠抿了抿蒼白的唇,低着頭說:“可是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餓死的。阿誠不想娘和姐姐死。”
俞菀用力揉了揉他的腦袋:“不會的,阿姐剛才不是說了嗎,家裡有大包子等着我們呢。以後阿姐賺錢,你得幫我幹體力活啊!”
俞誠隻當姐姐安慰自己,沒再說話。
俞母趴在窗前,望着大門口,終于看到兩姐弟的身影,瞬間淚如雨下。
待兩孩子進了屋,俞母舉着雞毛撣子就沖了過來,可她腿腳不好,還沒打到孩子,自己先摔了一跤。
姐弟趕忙上前扶母親,正好被逮個正着。
俞母邊哭邊罵,舉着雞毛撣子往孩子們身上抽。
“你們是不是想氣死我啊?你們爹和哥哥去了戰場,如今生死未蔔,我就當他們已經死在外面了。我守着你們過日子,你們在想什麼?我就算把你們送去當尼姑當和尚,我就是帶你們出去要飯,也不會把你們賣了!你們是不是嫌棄我這個當娘的不能讓你們吃飽飯啊?”
俞誠捂着自己被打過的胳膊,嚎啕大哭:“娘我錯了,嗚嗚嗚,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後聽娘和阿姐的話,我再也不賣自己了。”
俞菀也被打得疼了,但是她畢竟是成年人的靈魂,這點小痛還是能忍住的。
俞母身子骨不好,手上也沒什麼力氣,打了一會兒就沒勁了。她坐在地上抱着兒子哭,她恨,恨老天爺,恨這個世道,恨自己。
俞誠邊哭邊給娘親抹眼淚,“娘親不哭,阿誠以後乖乖的,再也不闖禍了。”
俞母的氣消了一半,說到底還是怕兒子找不回來了。
她又把目光落在女兒身上,指着桌上的包裹,厲聲質問:
“阿菀,這是怎麼回事?”
俞誠跑過去,打開包裹一看,驚喜道:“姐,你真的沒騙我,真的有大包子!”
他迫不及待拿起一個,剛要咬一口,就聽到娘親呵斥。
“不許吃!放下!”
俞誠委屈巴巴地看着娘親,最後看向阿姐。
俞母拿着雞毛撣子看向女兒,又問了一遍:“阿菀,你從哪裡來的錢買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