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無數把由冰尖組成的短刀,直愣愣的插入尤裡斯腦子中帶出看不見的血。
尤裡斯額頭冒着冷汗,死命握住椅背的手青筋暴起,過往家族繼承人的教養叫尤裡斯不能在人前露怯暴露出自己的不适。
尤裡斯的記憶與宋明章的記憶重疊交錯。
尤裡斯兩世記憶互相對撞,想要吞噬彼此。
我是尤裡斯?
我是宋明章?
這兩種疑問在尤裡斯腦海盤旋不停,化成痙攣抽搐的指尖,指甲深深陷入椅背,尤裡斯感覺到自己嘴唇開合,無力的吐出幾個字:“伊克托,松手。”
尤裡斯隻清楚自己一定要快點離開這裡,快點離開伊克托的身邊,僅僅隻是看着伊克托那雙哭紅的眼睛,尤裡斯的思緒就要快爆炸,他憑什麼委屈這種情緒快速擠占尤裡斯的理智。心底翻湧而起的暴戾叫尤裡斯的呼吸都變得短促而粗重。
身為宋明章的自持,叫尤裡斯的理智堪堪懸挂在崖邊。
尤裡斯一遍又一遍撥開伊克托挽留的手,似乎在用最後一絲力氣拖着沉重的腳步一點點離開伊克托身旁。
尤裡斯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樣離開那個令他窒息的地方回到阿爾德裡安的飛行器中,隻清楚在腦海中一片混亂的思緒裡有一根筋在死命的放聲尖叫,叫他回到飛行器中,回到這個短時間裡能找到的最後一個安全地。
當飛行器的艙門關下的一瞬間,尤裡斯終于撐不住了,他張開嘴一陣接一陣的幹嘔,那劇烈的嘔吐聲像是要嘔出靈魂一般。
黃綠色消化液在喉管徘徊,灼燒着尤裡斯的嗓子。
“哇——”
帶着血的胃液落在地面上,很快就被飛行器自帶的清潔功能打掃幹淨,消失不見。
像是從來都沒有一隻雄蟲曾在這裡痛不欲生。
尤裡斯側身躺在飛行器光滑的地闆上,灼熱體溫汲取着地闆的冰冷,尤裡斯蜷縮着身體試圖以這種愚笨的方法給身體降溫。
在意識彌散間,尤裡斯唯一能記起的就是阿爾德裡安那雙帶着冰冷體溫的手。
良久,尤裡斯在思緒對峙中,于模糊意識做出決策。
慢慢的尤裡斯意識逐漸回籠,隻是仍然感覺自己像是浸泡在一鍋濃稠滾燙的湯中,灼熱的想要将他燒化,濃稠的将口鼻掩住。
他。
被吞入口墓、埋入喉茔、葬入胃冢。
構成一方埋葬宋明章的心墳。
過往那些被雄父責怪、伊克托利用而翻湧的委屈、難過構成了這個自我放逐的萬蟲嫌廢物。尤裡斯像一個清醒的旁觀者在回憶中觀看着有着等級原罪的“尤裡斯”一步步走向滅亡。
也是這個時候,尤裡斯才驚覺為什麼本來逐漸蘇醒的記憶卻在伊克托闡述自己對尤裡斯好時,好似被洩了的水閘。
“尤裡斯”從一開始就知道伊克托一邊鄙夷着自己一邊利用自己。
他亦在恨,恨等級原罪,恨雄父不慈,恨表弟不仁,恨自己在貴族圈内隻能像個笑話。
尤裡斯用手臂撐起自己的身體,倚靠在沙發邊緣。
一時間有些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
“尤裡斯”被恨意遮蓋住雙眼,看不見雌父多年以來像是一座無聲的山為他遮擋傾斜過來的大雨,看不見自己被社會的優待。
于是,他在恨意中走向了死亡。
“尤裡斯”的死換來宋明章的生。
宋明章的死換來尤裡斯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