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好?
胡和烈氣上心頭,噼裡啪啦道:“怎麼不大好?那畜生打你罵你不粗暴嗎?那知縣判你娘斬首不粗暴嗎?還有你婆婆搶你娘頭不粗暴嗎!”
女人被他說得心一跳一跳的,還真是說不出一句“不是”,心中隐隐地也起了一截怒火,總覺得自己這麼軟弱地上來找畜生頭還真是有些吃虧了。
胡和烈說到後邊甚至恨鐵不成鋼:“他們這樣對你,你還在想好不好?你去搶回本該是你的東西,哪裡錯了!?哪裡不好了?”
女人被他的話點燃了,哪怕燃的是怒火,但原本空虛的軀殼裡仿佛溫暖灼燒着,充沛着生機勃勃的恨意,她充滿哀愁的眼睛有了亮點,重重地點了一下頭道:“對,你說得對。他們一家害我至此,我還這麼懦弱……”
胡和烈:“還有那些村民……啧,我都不想說了,他們看不起你,你就要順着他們的意看不起自己?”
“真看不起你。”
女人詫異地擡起頭,看向面前神色冰冷的姑娘,隻見她臉上的耐心已經尋不見了,抱着胸,冷淡的眼裡沒有一絲溫度:“肉身能因外物消損,這是無可避免的,可你連自己的心都無法掌控,要是繼續這麼渾渾噩噩地活着,倒也沒必要了。”
女人聽得一愣一愣的:“你、你也覺得我不該活?”
“我可沒這麼說。”葉米辟謠,“世上太多身死心不死的人,當然也有心死身不死的行屍走肉。有些人心死,是因為無處可逃的生來悲哀。而你有那麼多可救之處,你娘都救了你,你卻不願意救自己一次,念叨着什麼心死……”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似乎感覺不太好說什麼重話,就幹脆結束了當:“我不會寬慰人,總之是在勸你活着。當然你的生死與我也無關,我隻幫你找個頭。”
女人和她說了這麼幾句,當然聽出來她不擅長安慰人了,不過這似罵似煩的話裡不難瞧見冷冰冰的關心,她看着對面妖的側臉,苦笑一聲道:
“你說得對。其實在成親之前,我從來不覺得人生有多悲哀,日日無聊地活也是有意思的。隻是遭遇了這樣的痛苦之後,好像滿心滿眼都是這些事了。”
葉米:“人就是這樣的。”
“你也會這樣?”
葉米瞥她:“我又不是人。”
女人先是一愣,忽地笑了。笑着笑着臉上的皮肉嘩啦變成爛泥流淌而下,連帶着脖頸和身子上的肉,反複和了水的面粉在菜闆上被刀刮下來,一下子落到地上,隻留下空蕩的白色骨頭套着不合骨的衣衫。
葉米一愣,瞧見這衣衫上的破破爛爛和大片斑駁的血迹,那血肉泥流到石階裡就消失不見了,她擡頭一看,正巧一陣輕風過,女人的骨頭像被砸碎了一般,散架傾塌了。
貓妖推測她的死法,大概是從高處落下摔死的。這些暫且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這麼走了,那畜生的頭她還找不找呢?
“什、什麼意思啊這……”
謝珍珠和書靈依偎着瑟瑟發抖,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可憐的女人會變成如此可怖的模樣後消失了。先是她娘頭掉下來,而她又是這幅模樣……
“欸欸,”萬情貞靈光一閃有個猜測,“剛剛這位姑娘說,自己的娘是被知縣處斬首之刑而死,而我們先前看到的那個老太太最後是頭掉下來消失了,正巧對應上,那是不是說明,其實這姑娘她……”
謝珍珠覺得他說得有道理,自己心裡也有些猜測,便感到一些悲傷:“若真是這樣……唉。”
“等等等……若真是這樣,”萬情貞臉色忽地一變,“那那那那她們是是是鬼!?”
謝珍珠驚慌搖頭:“别自己吓自己,說不定隻是幻象,都是假的呢!”
隻能先這麼安慰自己了。
“好吧好吧……”萬情貞猛然發抖一下,搓搓手臂,“我們快快往上走吧。咦?怎麼突然天這麼黑了?剛剛不還是……”
也不知是他倆寬慰人家太投入還是怎麼,連天色的變化都未察覺,望望四周,還好眼前的黑暗不是完全的黑,還是能視物的。伴着天黑,空氣似乎都冷了許多,暗與明相比,總是帶着更多神秘可怖的色彩,反正兩妖是有些瑟瑟發抖起來。
二妖抱住自己,謝珍珠說:“怎麼還沒見到葉米和胡大哥呢?他們是不是真的在山頂等我們?”
萬情貞擡頭看看夜空,隻瞧見烏雲,沒有星星和月亮,心裡也不踏實:“隻能希望是這樣……這座山的古怪我倆也瞧不出來,除了往上爬,也沒别的辦法。”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