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軍這個人,年輕的時候幹了不少混帳事,現在說起來都罄竹難書。
剛畢業工作那年,沈建軍和孫窈打架,将剛做完手術的孫窈打到起不來床。當時剛工作的沈谙,用身上僅剩的兩千塊錢連夜坐飛機回了平陽。
那是沈谙成年後第一次和沈建軍吵架,但與其說是吵架,不如說是沈谙單方面輸出。沈建軍這個人有着大多數男人都有的毛病,幹了混帳事之後慣會用沉默來逃避責任,你跟他吵也吵不起來。罵急了他,他就坐那裡悶不吭聲抽煙,偶爾惱羞成怒來一句,“能不能别作了。”
那個時候,沈谙再次意識到這個人不配做一個丈夫。她再次和孫窈提出讓她離婚的事情,奇怪的是,這一次沈建軍也出奇的配合。
第二天,她頂着各路親戚的譴責,拉着孫窈和沈建軍去民政局辦了離婚證。
某種程度上,這是她辦的第一個離婚的案件。
辦完離婚之後,第二天她就回了北京。這五年來,除了過年和孫窈複查,她一般不回來。
和沈建軍見面的次數也是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沈谙以為自己這些年的工作,自己情緒已經足夠穩定,可是見到這個所謂的父親之後,即便他是在說好話,她發現他也總是有本事讓她平穩的情緒變得不平靜。
一頓飯下來,沈建軍一直在陪着笑臉,沈谙一邊吃一邊在心裡冷笑,但是看着孫窈的笑臉,嘲諷的話在嘴邊過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那股子悶氣在胸腔裡盤旋,直到吃完飯沈建軍離開,她才覺得這口氣喘了出來。
孫窈在廚房間收拾碗筷,沈谙跟在後面,陰陽怪氣道:“以前沒離婚的時候,家裡大大小小事都是你在做,别說做飯了,連桌子都不擦一下,現在倒是上趕着來做飯了。”
孫窈背對着她洗碗,看不清臉上表情,聲音卻還算輕快,“他都做好長時間的飯了,你啊,那麼久不回來,别老是給你爸臉色看。”
沈谙哼了一聲,“我可不是記吃不記打的人,他還是讓他兒子給他好臉色吧。”
沈谙的弟弟沈景今年大四,全家除了孫窈,大概隻有沈景會給沈建軍好臉色看。
沈景美名其曰:“我還得找他要生活費,當然給他好臉色看。和什麼過不去也不能和錢過不去。”
從上大學開始就不找沈建軍要生活費的沈谙不理解,但她尊重,畢竟孩子是兩個人的,不可能讓孫窈一個人承擔沈景的開銷。
沈谙不想在孫窈面前說沈建軍壞話,她知道孫窈不愛聽,也不想站在這裡憋着,轉身回房間準備繼續玩手機。
剛打開手機,就看到一條備注【。】發來的消息。
【。】:中午有空嗎,請你吃個飯?
沈谙一看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是陳良。
她兩眼一黑,那麼久沒回複似乎已經能看到陳良盯着手機冷笑的樣子了。
高中的時候就這樣,陳良發□□消息,沈谙遲回複超過十分鐘,陳良就開始生悶氣了。當時沈谙還奇怪,這人氣性怎麼那麼大,上輩子八成是個氣球。
陳良确實生氣,氣自己犯賤,上趕着加人家微信好友,上趕着請人吃飯,這下好了,人家根本不搭理你。
半個小時後,陳良坐在包廂裡,沈谙還是沒有回消息。
服務員上前來詢問,“先生,請問您需要點餐嘛?”
陳良拿起手機,蹙着眉頭搖頭,“再等等。”
服務員微笑:“好的。”
話音剛落,一條信息進來了。
【有事說】:不好意思,剛才在吃飯沒帶手機。午飯我已經吃過了,要不晚上吧,我請你吃。地點你定。
沈谙自己可能都沒察覺她這條消息滿滿體現了她的職業病,禮貌又疏離,誠然是将對面的人當成客戶在溝通。
陳良看着這條消息被氣笑了,也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手比腦子快:“沒事,下次有空再說。”
就你忙,我也很忙的,好嘛?
發完這條消息,陳良也沒心思吃飯了,不顧服務員問候的眼神,大刀闊斧地出了門。
見陳良拒絕了,沈谙呼出一口氣,人也輕松了許多,回道:“好的。那下次再約。”
不管陳良是出于什麼心理約她吃飯,沈谙還是覺得兩個人還是少見面為好,免得彼此尴尬。
而成年人之間的“下次再約”,懂得都懂,這是個遙遙無期的概念。
等了一會兒,陳良沒有再回消息,沈谙拿了本書躺在陽台的搖椅上。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沈谙很快就泛起了困意。
大概是見到了故人,沈谙夢到了記憶深處的高中生活。
平陽一中是平陽最好的高中,每年的本科率達到99%,清北的上線人數在海市也是名列前茅的。自然而然的,一中的中考分數線很高,考上的家庭興高采烈,沒考上的家庭,條件好的、差的分數不多的,也會花幾萬塊錢把孩子送進一中。
那一年,沈谙屬于成績好的,而陳良屬于後者,條件好、成績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