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清醒的知道自己即将崩潰但又能立馬調整自己的人,這個本事她從大四那年就學會了。
蕭徜呼出一口氣,掏出手機放到她眼前:“下午四點多了,自救者,想想待會兒吃什麼吧?”
沈谙對海城的熟悉程度具象化的話,大概就是掏出身份證的時候,别人會來一句“原來你是海城人”,然後她在微笑接一句“是的”。
正因如此,她想了幾秒鐘,決定帶蕭徜去上次周斐帶她去的那家店。
“這是我高中同學推薦的店,吃了之後覺得還不錯,這不立馬就帶你來了。”
蕭徜已經脫下了西裝外套,他随手松了松領結,往椅子上一靠,“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沈谙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他,“不客氣。說吧,來海城什麼事?”
蕭徜和沈谙是大四那年實習認識的,他本科是在北京頂級院校就讀的,沈谙剛見到他的時候,他就穿着一身西裝,隻是那時的西裝一看就是商場打折買的,完全沒有現在的上檔次。
大概因為兩人是同一批實習生又是北漂的緣故,兩人走得越來越近。剛開始的時候,沈谙覺得蕭徜這人性格溫和,說話禮貌,簡直沒有缺點。時間久了,沈谙就發現他隐藏在深處的人性,一個精緻的、無利不起早的好人。
“你上周就打電話和我說要來海城。”沈谙呵呵兩聲,“我都已經離開律所了,依你的性子不可能特意提前那麼多天和我說。說吧,找我有事?”
沈谙坐直了身子,雙手下意識交叉放在胸前。蕭徜瞟了一眼,沒忍住笑了,這一瞬間他仿佛又看到了談判桌上那個緊張又淡定的沈谙。
“所裡打算在海城開個分所,我毛遂自薦,申請來海城查看一下,看看這事能不能做。”
沈谙挑眉,下意識湊近,“這是好事啊!但是你在北京那麼多年了,好不容易打點的關系,你要是來海城,豈不是很可惜。”
沈谙說的沒錯,也是很現實的問題,對律師來說,案源很重要。他從畢業後就留在北京,到現在六年了,好不容易事業能再往上升一步,這個時候來海城,即便海城也是一線城市,但在沈谙看來,這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沈谙,”蕭徜看着她,認真道:“北京的律所人員已經飽和了,我想再往上走,還不知道要多久。對我而言海城是個新地方,可也是各新的機會,新的天地。”
沈谙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她下意識點頭,明明在笑卻帶着幾分落寞,她說:“挺好的。”
這聲“挺好的”有感慨,有祝福,有很多複雜的感情,也有羨慕。不是羨慕好友事業的蒸蒸日上,而是羨慕他有個自己的目标,有件自己想做的事情。
自己呢?快三十了,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還看不清自己。
蕭徜說:“怎麼樣,要不要加入我們的新項目?”
“嗯?”沈谙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忍俊不禁道:“蕭徜,我想你大概是誤會了。我辭職,不是因為北京,而是因為我不打算幹這行了。”
這下輪到蕭徜愣住了。
緊接着他意識到什麼,脫口而出:“你要放棄律師了?為什麼?”
沈谙面色有些僵,她笑了下,那笑容帶着幾分尴尬,讪讪道:“我覺得...不太适合我。”
蕭徜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随後突然笑了,舉起手中的茶杯,輕輕碰撞了一下沈谙握在手中的杯子,叮一聲響,“敬我們都能實現自己的目标。”
一切仿佛盡在不言中。
沈谙“噗嗤”一聲笑了,蕭徜總是又讓人不尴尬的本領,她舉起茶杯,真心實意祝福道:“祝我們蕭大律師,啊不,蕭par,事業蒸蒸日上!”
這邊歡歌笑語,不遠處的陳良臉色卻十分難看。
他沒想到能在随手約的地方遇到沈谙。對面的姑娘,他今日的相親對象看了他一眼,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卻隻看到了一盆綠蘿。
她放下筷子,冷了臉,直接道:“陳先生,我知道您很優秀,但是您這樣一直看着一棵植物,這真的很沒有禮貌。”
不愧是剛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完美繼承了老外說話直接的特點,絲毫不考慮國内的中庸之道。
“啊——哦。”陳良回過神來,一臉不好意思,抱歉道:“實在不好意思,剛才看到了熟人。”
姑娘見他臉回來了,眼睛卻沒回來的模樣,都被氣笑了:“您是看到什麼關系的熟人了,眼睛都不挪一下?!”
陳良這下終于挪回了眼睛,看着姑娘一臉正色道:“張小姐,實在是抱歉,我是迫于我母親的壓力才來和您見面的。您很優秀,但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吃完這頓飯,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吧。我會回去和我母親說這件事的。”
姑娘這才恍然大悟,臉色和緩了許多,“我說呢。其實你可以直說的,我也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你是很優秀,但我也不差。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也麻煩你把這事和阿姨說清楚了,不然我表姨肯定要追着我問。再見了。”
說完,姑娘抽了一張餐巾紙動作優雅地擦了擦嘴,轉身離開了餐廳。
陳良早就沒了吃飯的心情,他換了個更方便觀察的位置,在服務員的注視下又重新點了一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