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的第一次。
除了先頭那點小插曲,剩下的環節都在鳴甜的節奏裡,他愉不愉快的,鳴甜不清楚,反正,她是挺愉快的。
剛做完,困意就來了。
男人躺在她身邊,聲音比之前啞了些,“我會将那些照片的原片發給你,其中一張,我打算送去參賽,剩下的照片,我保證不會有除我和你之外的第三人見到它們。”
鳴甜已然餍足,靠着枕頭昏昏欲睡。既不關心他要拿哪張照片去參加比賽,也不在乎他參加的是不是正經比賽,甚至也不在意會不會有第三人見到那些最私密的照片。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一切毫無意義。
但是,好像還差點什麼東西。
差點什麼呢。
鳴甜閉着眼睛,天南地北地想了一會兒,山川湖海,鍋碗瓢盆,貝多芬和達芬奇,宇宙星辰,她都想了一遍,最後,茅塞頓開,還差一根事後煙。
她坐起身,從床頭櫃上找到煙盒,熟練地取出煙,按下打火機輪盤,夾着煙蒂放到唇邊,深吸一口,吐出煙圈,然後閉上眼,一邊抽一邊回味他剛剛在床上的表現。
他們第一次上床就挺契合,鳴甜回想了整個過程,竟挑不出一點毛病,越回想心裡越癢癢,打算再實踐一次,好巧不巧的,左胸又痛起來,沒有昨天那樣劇烈,淺淺綿綿的,不至于暈過去,但也足以提醒她一個冰冷的事實。
她是一個癌症患者。
一個活不了多久的女人。
鳴甜歎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還算善良,并沒有立即掃興地告訴這位辛苦耕耘的攝影師,他剛剛撫摸親吻過的地方,不久後可能就要面臨腐爛。
“你叫什麼名字?”他突然問。
陌生男女上完床都要互裝死人,現在再問名字就有點不禮貌了,鳴甜不樂意地說:“如花。”
男人表情一滞,漆黑的眸子盯着煙霧裡她朦朦胧胧的側臉,聲音嚴肅,“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怎麼?還想要?”鳴甜呵出一口煙。
他微微側頭,躲開那些煙霧,“參賽的攝影作品需要拟定一個名字,我不會把你的本名寫上去,但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哦,張三李四王翠花,你随便取吧。”
鳴甜食指輕彈了彈煙灰,将煙放到嘴裡,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才說:“我一直覺得,名字不是作品本身的意義,名字是你額外賦予作品的外衣,名字本身沒有意義,你想叫它性感的母蟑螂還是扭曲的蒙娜麗莎,都随你。”
這話新鮮。
男人第一次聽。
“我叫林韫,森林的林,謝道韫的韫。”他在白霧裡感興趣地望着她,勾了勾唇,指自己,“現在,是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鳴甜有點喜歡他這種霸道的勁兒,翻過身,看着他的眼睛,學着他的方式,一本正經地說:“我叫方萊,方圓的方,萊茵河的萊。”
她說話的時候還在吞雲吐霧,白煙飄渺裡,目光如炬地望着他。以至于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林韫真的以為她叫方萊。
一支煙很快抽完。
鳴甜不打算留他過夜。
“你住哪兒?回頭我将襯衫洗了還給你。”她拖着尾音思考了一下,怕他覺得自己死纏爛打,說:“我還是送到那家美術館吧。”
“行。”林韫開始穿衣服。
鳴甜看着他後背的肌肉,吊兒郎當地吹了一聲口哨,不要臉地說:“你的背肌上有一顆小痣,紅色的,很好看,很性感。”
他穿衣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她,目光在她唇上短暫停留一瞬,落在她的身旁的床頭櫃上,久久地凝視着。
鳴甜愣了一下,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那裡放着一個藍色煙灰缸,缸體雕刻着繁複精緻的花紋,藤蔓纏繞,花朵綻放,還有幾隻蝴蝶翩翩起舞。
鳴甜猶豫道:“你喜歡瑪格麗特?”
林韫沒正面回答,問了一句打不着邊的話,“它叫瑪格麗特?”
鳴甜頗自豪地點了點頭,“丹麥瑪格麗特女王的同款煙灰缸,我留學那會兒淘到的,用了很多年,戰果累累。”
此時的林韫尚且不能理解這個“戰果累累”指的具體是什麼東西,他隻是簡單地以為它曾經裝下過無數個煙頭,就如它現在的樣子。
他說:“送我?”
語氣不像是請求,鳴甜瞥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又不抽煙,要煙灰缸做什麼,用來壓你那些有意義的廢片?”
這話說的和紮刀子沒區别,林韫沒跟她計較,有些好奇地反問:“你怎麼知道我不抽煙?”
鳴甜眉眼一彎,笑了起來,下一秒,一口煙霧猝不及防地吐到了他臉上。
林韫嗆了一下,擡手掃開。
鳴甜得意地解釋:“看到了吧,一個會抽煙的人是不會這麼抗拒地躲開二手煙的。”
林韫蹙眉,微微點頭,視線還是不依不饒地望着那個煙灰缸。
“……”鳴甜實在不想把瑪格麗特送給他,但想到先前砸他的手機,刮他的車,踹他的前杠,就有些心虛,再加上……
他剛剛幹活,也算是辛苦了。
算了,就當是賠禮道歉吧。
她仰天長歎幾聲,磨磨蹭蹭地将煙灰缸遞過去,‘大度’地說:“拿回去壓相片吧。”
林韫低頭看着她死死抓住煙灰缸的幾根手指,忽然笑了,“我又不抽煙。”過一會兒,他又說:“不想給就不要給。”
這下輪到鳴甜無語了,翻了個白眼,問他,“那你盯着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