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鳴甜同意了。

手機那頭的滿哥将她的主頁放到直播頁面上，彈幕瞬間瘋狂滾動起來，在線人數持續飙升，就連她的個人賬号也漲了一千多的粉絲，甚至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粉。

男人，就是這鳥樣。

鳴甜扯了扯唇，沒說話。

“小芳妹妹，你要評的是什麼車？”

“奔馳GTAMG，去年的款。”鳴甜懶得等他磨洋工，直接把所有信息交代完了：“車身黑色，沒改過漆，裡程一萬八千，無任何交通事故，沒有更換過任何零件，油耗正常。”

“你這輛車去年落地快七十萬，現在才過去大半年，和新車差不多哦。”滿哥遲疑地說：“你知不知道新車二手賣出去會虧很多錢？”

“我知道。”鳴甜點頭。

“那你為什麼急着要賣這輛車？”

這個問題，早有答案。

鳴甜吐了一口煙圈，不打算隐瞞，也不想刻意賣慘，平靜道：“我得了癌症，需要這筆錢治病。”

空氣驟然窒息，所有人陷入沉默。

她望着光秃秃的彈幕，夾着煙的手指抖了抖，頓時計上心頭，“醫生說術後平均壽命是五年，我第一次覺得五年很短，我才二十七歲，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完成，孝順父母，生育兒女，早晨綻開的花，傍晚落下的風，山川河流，許多風景，我都還沒有好好去感受……”

若此時方萊在這裡，一定會大跌眼鏡吧，因為鳴甜那張最是冷淡傲慢的臉上，竟也會露出這種可憐兮兮的表情來。

雖然，是裝的。

“你……”主持人不知該怎麼安慰她。

鳴甜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頰，小聲啜泣，“男朋友在得知我患了乳腺癌後毅然決然提出了分手，因為身體原因，我的工作也幹不下去了。當初，我是為了他才選擇留在廣州，可現在，他不要我了，我不知道我呆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也不知道接下來我該去哪裡，甚至也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

這話半真半假。

鳴甜确實不願意看到自己花了錢還要被病痛折磨得凋零枯萎，也不願意将餘下的時光浪費在冰冷的病房裡。

她會死。

她不怕死，但是不應該死在這裡。

這座城市對她來說，無親無故，無朋無友，沒什麼值得她留念的，她那個老家更不值得她抛下所有孤身回去。

她會死，但她要死在山花爛漫裡。

“小芳妹妹，你的車況我已經了解。”滿哥一臉嚴肅，“雖然我們是第一次碰到你這樣的情況，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不會壓你的價。”

鳴甜感激道：“謝謝你，我很喜歡這輛車，平時開得小心，從來沒有剮蹭過，如果不是因為我得了癌症，我是不會賣的。”

這次，每一句都是真話。

一陣難捱的沉默中，滿哥終于給出報價。

四十三萬。

這個價格相當于虧了三十萬。

确實是虧了很多，但也比她那群自诩老朋友的熟人報價高了十來萬。鳴甜對此早有心理準備，見直播間裡已經有人嚷着要買她的奔馳，便沒有急着挂斷連線電話。

“如果有哪位老哥看上這款奔馳的，我個人給他補貼一萬。”滿哥忽然豪氣地拍桌子：“補兩萬！”

話音剛落，氣氛霎時熱烈起來。

車友的報價一路從四十三萬漲到四十七萬，然後又漲到了五十萬……最後，一位網友開出了“五十三萬”的高價。

“我的天，比初始報價高了十萬！我們的直播間頭一次看到這麼大的價格起伏。”滿哥很激動，“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

鳴甜瞠目結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翻了翻屏幕，想去看看是哪位好心人這麼慷慨大方，奈何彈幕實在刷得太快了，翻了半天也沒找到那位好人，隻好放棄了。

這兩百塊錢是真沒白花，鳴甜一邊感歎，一邊想起主持人那句“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的發言，不由得怔然。

從前，她覺得世界上的人大多都是魔鬼，可現在，她有點願意相信這句話是真的了。

……

時間一晃而過，距離分手已經過去了大半月，方萊終于放棄和她再見一面的念頭，自以為深情在她家門口放了一束花。

鳴甜看到那束胭脂雪時，它已經枯萎得不成樣子了，她冷着臉，将那束花踢到一邊，心裡大罵方萊擱這上墳？人還沒死呢。

她開門進去，在茶幾下翻了翻，找到購車發票和車輛所有權證明。出門的時候，照了照鏡子。

今天的妝容很淡，不過能壓住纏綿的病氣，身上穿着一件淡雅的白色連衣裙，讓她看起來不太像一個癌症患者。

不像，就好。

有些慘賣一次就夠了，賣多了可不值錢。

鳴甜塗了個口紅，拿上車鑰匙，擔心那位敏銳的攝影師當過偵察兵，又鬼鬼祟祟地将那束胭脂雪擺回原地才下樓開車。

一路上，她将車速壓到最低，烏龜爬似的，終于在約定時間前趕到了那家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