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五十萬不是一個小數目,于情于理,她都不該收下,但鳴甜此刻無情又無理,他要是說那一張照片價值一百萬美金,她也能獅子大開口地全部要過來。
“還拉黑我嗎?”林韫說。
鳴甜表情一僵,将屏幕鎖上了,沒擡頭看他,默默地縮到被窩裡,半晌,從被子裡探出頭來,“剛剛把你拉出黑名單了。”
林韫微微一笑,“我謝謝你。”
“不客氣。”鳴甜拍了拍床,“接着講。”話音未落,她又說:“你從頭講一遍。”
林韫問:“想了解我?”
鳴甜平靜地趕人,“門口在那邊。”
“行,那我就給你了解我的機會。”林韫拉了一張椅子坐她對面。
“……”鳴甜記得他以前很高冷的來着,果然,人隻有在舉目無親的地方才會做最真實的自己。
林韫說:“我爸也是一位攝影師,在國際上享譽盛名,每個作品都是無數攝影愛好者仰望的天邊星辰,受他影響,我很早便踏入了攝影世界……”
十六歲那年,一張“雨中觀鶴”橫空而出,讓他聲名鵲起,此後的十餘年裡,如同一顆攝影界的璀璨明星,光芒四射,商業價值和前途都不可估量。
“然而,我有一個緻命的短闆。”林韫沒什麼情緒地撐着下巴,一會兒看着夜幕下的雪山,一會兒看着燈光下的她,“我的鏡頭……”
“你的鏡頭是死的,你拍不了人像。”鳴甜将他沒說完的話補充完整,中肯地評價道:“爹保男。”
林韫說:“隻聽過媽寶男。”
“沒事,不怪你孤陋寡聞。”鳴甜一本正經地繼續擦頭發:“這個詞是我剛剛靈光一閃,為你獨家創造的,特指在老爹的羽翼下茁壯成長起來的男人,俗稱爹保男。”
林韫:“……”
他就知道她這張嘴巴裡沒什麼好詞。
鳴甜笑道:“接着說啊。”
她很少露出這樣惡作劇得逞後的笑,至少在他認識她的這段時間裡是沒見過的,眉眼彎彎,唇紅齒白,臉上的疏離和淡漠不見影蹤。
這一刻的她,大約是真的開心吧。
林韫忍不住多看她幾眼,心頭莫名有些高興,說:“在這個領域,我像一位失語者,無法通過鏡頭傳遞人物的情感與需求,業界暗諷我缺少實力,隻是依靠父親的光環才能在攝影界立足。”
“這話真的沒有誇張。”鳴甜繼續補刀:“你那些照片也隻有你跑野外那些勉強能看看,剩下的給我擦屁股,我都嫌棄。”
林韫認真道:“早說,我給你帶點過來。”
鳴甜靜了一下,“……你講話好難聽。”
“和你相比還是欠缺一些。”林韫往椅背上靠了靠,長腿随意交疊着,心情突然好了許多,讓她吃癟,挺有成就感。
“那麼……”鳴甜輕輕籲一口氣,很笃定,卻又不太确信地問:“你來雨崩是為了拍照片?”
林韫點頭。
“我以為你是來旅行的。”鳴甜閉了閉眼,繼續擦頭發,其實,她以為對方是來找她算賬的,沒想到是自己想太多了。
林韫說:“旅行和拍攝不矛盾。”
話題進展到這裡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鳴甜瞥他一眼,不太走心地說道:“那你多出去拍拍照吧,天真無邪的藏族少年,爽朗直率的老闆娘,巍峨的雪山,草地,村莊……”
林韫問:“不能拍你?”
“為什麼要拍我?”鳴甜躺下。
她這人一分抗拒就是三分拒絕的意思。
林韫站起身,很有壓迫感地俯視她,“是誰說我掌控鏡頭,她将掌控我的?”
他問:“鳴甜,你的膽量去哪裡了。”
鳴甜不自在地縮回被子裡,悻悻地解釋:“我那天這麼說隻是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其實,我對攝影一竅不通,不可能掌控你。”
“掌控你”三個字很模糊,在唇邊滾了一圈,甚至沒吐出來,就滑了過去。
“我說可以,就可以。”林韫态度強硬。
這是什麼見鬼的發展,鳴甜沒再說話,也沒有解釋她的膽量已經随着缺失的一側胸部而消失了,便故意将呼吸拉得綿長悠遠,刻意僞造出一種“我快睡着了”的錯覺。
“别裝了,去洗澡。”林韫往浴室走去,邊走邊說:“我先放水。”過一會兒,他站在浴室門口問:“你是想淋浴還是泡澡?”
鳴甜不說話,将裝睡進行到底。
他又走回來,站在床邊,“不說話是吧?那我直接把你抱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