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不見，她安靜了許多，當日跟着胞兄捉弄人的靈氣全數散沒了，現下見了男裝的漆泥玉隻是安安靜靜行了個禮，面上罩着薄煙似的輕紗，一副不願見人的模樣。
雖說隻是第二次見面，但漆泥玉就是敏銳地察覺出了她的不對，敢當着外人的面跳湖救外男的李貞賢，何至于規規矩矩地蒙上了面？
事實證明，漆泥玉沒來由的直覺是對的。
在白鹿書院求學的幾年，她看着李貞賢一點一點變成了賢良淑德的模樣，靜安王府那場狼狽的初見像一場幻夢，昙花一現的敏黠女娘被層層綱常禮教蒙蓋在了假面之下。
與之相反的則是李甯安，趙煜的生母，彼時平京貴女裡的另類，與李貞賢同為親王之後，作為昭明王膝下獨女卻生得張揚跋扈，與李貞賢曾是閨中密友。
李貞賢變得越來越符合貴女形象的同時，李甯安成了白鹿書院裡頭一号難搞的刺頭，甚至這惡名一度傳到了東院裡去，漆泥玉頭一次聽到李甯安的名号，就是在那個時候了。
“我那時四五歲，爹爹不教我，旁人就會教我，教我怨恨您，好讓他們看家宅不甯的笑話……我至今記得，那會兒背書背不明白，您被氣壞了，盛怒之下罰我不許吃飯。那日我是在一門之隔的外堂聽着您與爹爹談笑着吃罷晚飯的，我一人坐在寒涼的門口，握着毛筆一遍遍謄寫背錯了的詩文。往日那些人告訴我的話我那時才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實感：我是别想指望有了晚娘還有親爹的，從此以後那個小家裡，隻有我才是外人。”
“我怨恨地掰斷了手裡那支毛筆，爹爹聽到後怒極，叱問我是何獠犬如此逞氣性……您溫聲寬慰他，讓他莫急，那個場景隻差個弟弟，若您曾為父親誕下一子，那那日的場景就是你們親親熱熱一家人聚在一起享用晚膳，順帶叱我下飯。”
那次的墜水戲後漆泥玉如願入了所謂太學，彼時的聖上尚為李欽，皇後膝下育有太子李玟，戚貴妃膝下隻一女，即長公主李玦，号明光，另有二皇子，四皇子皆對儲君之位虎視眈眈。
這等背景下，太學内的各位皇子私心裡免不得要排個親厚，哪家是哪派，誰與哪位有私情牽扯，各個門兒清。
聖人仁厚，醉心理學，最不願見這種事，索性一竿子全支進了白鹿書院，太學也就不再設在眼皮子底下。
白鹿書院原先就設立了席位，彼時收教的都是些官員之子，分男女兩席，郎君們平時學的是君子六藝與儒道四書五經，由五經博士傳授，志在治國韬略，女娘們學于西席，授課的是些享譽平京的娴靜貴婦，說是女學，實際教的是烹茶插花，每逢十五二十還會有宮中教習女官出來教些禮儀與女誡女訓雲雲。
真正的貴女們無人屑于往白鹿書院去，畢竟都是些閨中要會的把戲，幼時就請了人手把手教的，何苦跑那麼遠往學堂裡去。更何況，在豪門貴府眼中，往白鹿書院跑的女娘大抵都有些自己的盤算，尤其是聖人發話往後太學學生亦遷往白鹿書院之後，好好的講學之地落在某些人眼裡就成了攀附權貴的去處，少男少女們聚在一處惹出些頭尾來，麻雀趁勢變鳳凰也是常有的事。
再次見到李貞賢，就是在白鹿書院了。
女扮男裝的漆泥玉經雲陽侯仆從送至白鹿書院山門下，正碰上靜安王府的兩輛馬車載了人來，走在前的四面皆是絲綢，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煙灰紗蒙着，後面一輛則稍樸素些，辘辘的馬車聲聲聲敲打着漢白玉地磚。
待停下時，一前一後兩隻素手各自挑起車簾，漆泥玉這才看清，在前的是李延霆，身後那輛馬車裡的居然是李貞賢。
李延霆還記恨着這尖嘴猴腮的胥榮擺他的那一道，臉色臭得很，甫一下車就抱臂沖那瘦瘦小小的身影嗤了聲。
漆泥玉懶得理他，倒是有些在意他身後安靜沉穩的李貞賢。
幾日不見，她安靜了許多，當日跟着胞兄捉弄人的靈氣全數散沒了，現下見了男裝的漆泥玉隻是安安靜靜行了個禮，面上罩着薄煙似的輕紗，一副不願見人的模樣。
雖說隻是第二次見面，但漆泥玉就是敏銳地察覺出了她的不對，敢當着外人的面跳湖救外男的李貞賢，何至于規規矩矩地蒙上了面？
事實證明，漆泥玉沒來由的直覺是對的。
在白鹿書院求學的幾年，她看着李貞賢一點一點變成了賢良淑德的模樣，靜安王府那場狼狽的初見像一場幻夢，昙花一現的敏黠女娘被層層綱常禮教蒙蓋在了假面之下。
與之相反的則是李甯安，趙煜的生母，彼時平京貴女裡的另類，與李貞賢同為親王之後，作為昭明王膝下獨女卻生得張揚跋扈，與李貞賢曾是閨中密友。
李貞賢變得越來越符合貴女形象的同時，李甯安成了白鹿書院裡頭一号難搞的刺頭，甚至這惡名一度傳到了東院裡去，漆泥玉頭一次聽到李甯安的名号，就是在那個時候了。
“我那時四五歲，爹爹不教我，旁人就會教我，教我怨恨您，好讓他們看家宅不甯的笑話……我至今記得，那會兒背書背不明白，您被氣壞了，盛怒之下罰我不許吃飯。那日我是在一門之隔的外堂聽着您與爹爹談笑着吃罷晚飯的，我一人坐在寒涼的門口，握着毛筆一遍遍謄寫背錯了的詩文。往日那些人告訴我的話我那時才真真切切體會到了實感：我是别想指望有了晚娘還有親爹的，從此以後那個小家裡，隻有我才是外人。”
“我怨恨地掰斷了手裡那支毛筆，爹爹聽到後怒極，叱問我是何獠犬如此逞氣性……您溫聲寬慰他，讓他莫急，那個場景隻差個弟弟，若您曾為父親誕下一子，那那日的場景就是你們親親熱熱一家人聚在一起享用晚膳，順帶叱我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