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漆泥玉神色不動,隻緩聲道:“我看不到你的,均禮。”
漆泥玉能感覺到自己身側有什麼東西緩緩呼吸,吹拂起她的發,又在吸氣時使其緩緩下落,可她沒動,隻是在撲鼻的血腥氣中無奈低語。
“你把小蔣吓到了,在大門外吐了好久。”絕口不提是她吓得。
“抱…抱歉……”均禮慢吞吞道,忽又嘔出一口,一股古怪的味道頓時彌漫在房間内。
“是審白道洽時太過激進……我……急着出去尋榮菖……嘔……師叔……師叔……嘔……”
要做到最好的刑訊,就要把自己剝離于人類的身份之外,肖似惡獸,拼盡全力去折磨自己的獵物。
均禮生性和善,隻有在地牢中剝離出自己的人性才能盡情做禽獸。沒人知道他都怎樣去訊問獵物,隻是經他之手的罪犯鮮少有不瘋的。
每次刑訊之後的均禮都會将自己關在某處,整理好心情後才又是溫柔唠叨的均禮。
“師叔……”
黑暗中響起窸窸窣窣聲音,随後是濃郁的血腥氣靠近,有東西趴伏在漆泥玉後背,粘膩濕滑的東西自頸側蹭過,緊緊纏繞到胸前。
“我在。”
漆泥玉一動不動,任憑背後之物一點一點變回均禮的樣子,最後是熟悉的身體自她身後疲累環擁住她。
“榮菖找到了嗎?……”
“還沒有,師兄師姐也不見了。有人在以他們作餌引誘我。”
“如果連建青師伯都被困住……那很難辦吧……”均禮聲音難掩憂慮,房間内陣法緩緩消退,逐漸露出他疲累擔憂的眼。
漆泥玉打量了一下四周,整潔一如往常,那些穢物不知去了何處。
“無礙,恰恰是他們全部消失才安全。”漆泥玉安撫地拍拍他搭在她肩頭的腦袋,緩聲:“你好好歇歇,這事交給我,我會把他們每一個都好好帶回來。”
刑堂内。
李奉春立在那不成人形的妖物身側,歪頭打量,漆泥玉進來他都沒有察覺。
“确定她是碧春堂的人?”漆泥玉出聲。
乍然響起的女聲将李奉春喚回了神,他嗯了聲,漫不經心。
“将均禮哄睡下了?”
漆泥玉奇怪地瞧他,後蹲下身打量那女伶,敷衍道:“話說得像均禮是什麼奶娃娃。”
“哼。”李奉春抱臂看着,“那日去碧春堂尋趙煜,曾與她打過照面,看穿着打扮是個小有名氣的,起碼比春情過得好。”
“她并非妖物,而是中了什麼傀儡術。”
“又是那個雲行儡務?”李奉春揚眉。
“不……比那個還要難辦許多,看她額前。”漆泥玉纖素指尖點點那血漬幹涸的腦門,隻見她指尖所指處一片烏黑。
“什麼意思。”李奉春蹙眉。
漆泥玉沒有廢話,往那處彈指一敲,聲似空殼,随後她隻是用指尖輕輕一戳那女伶額上就破開一道猙獰血口,隻見她前額顱骨内是一團棉絮樣的組織,正往外汩汩流出紫黑色粘稠液體。
“嚯!”
李奉春駭得往後跳了一大步,忙忙亂亂往堂外一瞧。
“幸虧蔣殊文不在這,否則昨夜吃的也得吐出來……這是什麼情況?明明身上流的血還是正常的。”
“不知是什麼歪門邪道,陰邪至極。”那妖物即便如此都沒死絕,仍微微喘息着在地上震顫。
明明已經骨折肉爛全無人樣……
活像個肉團。
這場景實在瘆人,李奉春打了個寒戰:“這還了得,若是弄上這麼一支軍隊,何愁大昱無力收複北境十三城。”
越聰明的人越容易走上歧途。
自古邪術最是容易招惹一批又一批的人為其前赴後繼。
“真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禍害……會不會是修複雲行儡務的那位邪修重出江湖了?”李奉春忽地開口。
“不會。”漆泥玉斬釘截鐵。
“為何?”李奉春問。
漆泥玉笑眯眯:“因為你口中那位修複了雲行儡務的邪修,就是我。”
李奉春:“……”
李奉春:“?”
他面無表情往後退了兩步,漆泥玉好整以暇蹲在原地仰臉看他。
“你怎麼不早跟我說。”李奉春擰眉痛斥。
“和你說了你待如何?”漆泥玉眯起眼狐狸似的笑看他。
李奉春幹笑幾聲後毫無感情地開始鼓吹:“雲行儡務真是史上最好用的符術,修複它的大能更是玄門之光,經天緯地的天才。天哪,是誰修複了這等曠世神符?竟是我阿姐?天君啊,是我阿姐!我李奉春何其有幸能做漆泥玉的義弟呀!”
“……貧嘴。”漆泥玉,彈指一道符晶不客氣地彈上李奉春腦門,将人痛得驚呼一聲後終于老實下來。
一日後,漆泥玉先等來的不是榮菖幾人失蹤的消息,而是宮中傳來之密令。
李玟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