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江回頭,看見了一個大概十歲出頭的男孩。
《戀在咒回》提供玩家抽取的角色豐富多樣,相關人設劇情也很充實,夏江随機到的角色就是一個身世崎岖的小姑娘,隻是遊戲劇情過長,她看了半截前情提要就直接選了跳過,進入遊戲後才發現有許多角色和名字都對不上号。但前半段故事裡,有個人物她是記得很牢的。
就是面前的禅院直哉。
這次禅院家一批精英外出,據說也是為了帶他見識見識如何圍剿特級咒靈,練習并掌握自己的術式——是個金尊玉貴的天才小少爺,她随機到的角色名義上的同胞兄弟,“夏江”在禅院家唯一的牽扯與羁絆。
夏江擡腳踩在身旁的男人身上,揚眉擡了擡下巴:“看不出來?”
男孩沒有理會那群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廢物——能被一個低咒力廢物打倒的人當然也是廢物;也沒有理會自己燒得正旺、隻剩一片火海與廢墟的家,而是繼續盯着夏江,那絲驚豔消散得很快,像是頭一次真正認識“傳聞中的人”,眼神微妙又神奇。
大緻上還是更偏向輕蔑,仿佛看見一隻螞蟻舉着大米粒把人給絆倒了。
夏江不殺小孩和女人,哪怕在遊戲裡也一樣。
沒理他,她穿過被她打穿的大洞,從禅院信朗身上撿回了洞爺湖,放在手上掂了掂。
她現在就覺得洞爺湖物美價廉了,确實很耐用。
等她溜溜達達走回來的時候,庭院裡又多了一個人。這人就比禅院直哉要忠家愛家多了,他憤怒地半蹲在地上,拽起其中那個曾經大聲呵斥過夏江的盤發女人質問,一邊視線銳利而冷鸷地掃過面前的慘狀。
被他抓住的女人呆呆地癱在地上,懷裡緊緊抱着自己的小孩,臉上驚慌的淚痕還沒有徹底幹透,見夏江握着木刀從大洞裡鑽出來,呆呆地擡起手,指了一下她。
“是、是她……夏江……”
“?!”
男人飛快轉頭準備拔刀,以為是什麼強敵,直到看見面前站着的是個拖着劍、光着腳的小少女,才把“夏江”這個名字和真實的信息對上号——前不久剛被禅院直毘人從鄉下接回來的無血緣“女兒”。
他一副吃屎的表情,惱火地把女人甩到地上:“敢騙我?”
禅院扇瘦長的臉緊緊繃起,低頭又看了眼倒地的橫屍們,皺起眉,“說清楚,到底是誰幹的,那個膽敢冒犯禅院的人為什麼不殺了你們?”
女人被摔疼了,卻沒哭,直愣愣地半趴在地上,身體在冬夜與恐懼的威懾下瑟瑟發抖:“沒有,扇大人……是夏…江,甚一大人也被她殺了……大、大家全被夏江殺了……”
其他女人也帶着各自的孩子簇擁過來,臉上的淚痕和恐懼尚未幹盡,鹦鹉學舌般一邊瘋狂點頭一邊附和:“是夏江!扇大人,真的是夏江!”
“……你們瘋了嗎?”
禅院扇再看了眼身後的少女,低微的咒力,纖細的體型,看上去有些營養不良的蒼白膚色,除了一張臉格外惹人注意外無甚特殊。關于她的身世他當然也是知情的,但他對兄長直毘人本就沒懷什麼好意,自然樂見其成,知道“夏江”是從小被養在鄉下,也知道就算被接到禅院家來僥幸冠以“禅院”的姓氏,也不過是躲在角落裡苟且偷生的底層。
她能殺人?
“再不說實話,就挨個兒給你們的丈夫陪葬。”禅院扇冷漠地揚手一揮,揪出女人懷裡的小孩,手中木刀在女人的衣領上一鈎一挑,竟直接将女人朝火場裡丢去。
“扇大人!”“美紀!”“媽媽!”
“不、不要…蘭太……!”女人驚恐地瞪大眼睛,望着挂在禅院扇手上瘋狂掙紮哭嚎的孩子,纖弱的身體卻不受控地朝灼熱的火焰裡飛去,雙手拼命而無助地向前伸,試圖抓住些什麼。
——她抓住了女孩的手。
準确地說,是那個被她視作殺人兇手的女孩倏然赤腳躍起,淩空抓住了她。
孩子凄厲的尖叫哭嚎蓋過了小少女騰空而起時發出的動靜,都還等所有人反應過來,她已經穩穩帶着人落到了地上。死裡逃生的女人躲在她臂彎裡,直到落地都還蜷縮着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
“對同伴都能出手,你還真是人渣啊。”夏江說道。
“嗯?”
禅院扇眯起眼睛。
有禅院甚爾這樣的特例在,在禅院家體術好并不是什麼稀奇事。
他沒将夏江放在眼裡,隻是他想到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一件令他突然血脈贲張的事:禅院夏江是禅院直毘人帶回來的外·人。
禅願扇自诩能力不差,哪怕禅院直毘人擁有投影咒法的術式,但那術式說是家傳咒法,其實在禅院家的曆史也不過延續百年之久。他堅信禅院直毘人的能力并沒有超出他太多,不過是靠着兒子禅院直哉術式的正式确認才登上的家主之位。
如果……這次是禅院夏江“殺死”了這些人,令禅院元氣大傷,那這家主之位是不是應當發生些變動?
他緩緩挪動目光朝禅院夏江看去。
“你就是夏江?這真的是你做的嗎?”他冠冕堂皇地問道。
夏江正把懷裡的盤發女人放下去,女人的小孩從禅院扇的手上掙脫出來,飙着淚撲進她懷裡。聽到npc的問話,夏江側眸,理所當然地回答道:“對啊,是我做的,怎麼了?”
有什麼好隐瞞的,先不說這是在遊戲裡,就算放到現實,如果是她做的事她也不會刻意藏頭露尾。
但是禅院扇并不相信她的說辭。
哪怕兇手自己承認了罪行,哪怕族人聲淚涕下,他也不相信女人和小孩的哭訴與自承,他隻信任自己的眼睛和判斷。
但他依舊擺出了架勢,拔出身側的長刀,意味不明地瞄了一眼另一側看好戲的禅院直哉:“直哉,你也聽到夏江親口承認了自己做的事。我和你先行歸家時撞破了她屠戮族人的罪行,就算我殺了她也沒關系吧。”
禅院直哉并沒有露出什麼額外的表情。
這個年紀尚小的孩子早早就學會了禅院家的生存之道,他微微揚起一邊的唇角,說:“扇叔,就算幹掉了這家夥也不會影響父親的家主之位的。她不過是一個剛從鄉下接過來的私生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