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悠仁感覺有股氣提到嗓子眼,他不自覺屏住呼吸,本能地模仿着旁邊人的動作飛快側過身。
不過他到底還是同其他人不一樣,其他人可沒他那麼勇,也沒人敢拿出手機偷偷拍照,日本的手機不關快門聲,沒人想在一片寂靜中被所有人的目光直直盯視,大家都是小心地用眼角餘光窺視的。
隻有直率的少年呆頭鵝似的仰着個腦袋,手上拿着貨架上的物品無意識擺弄,一邊忍不住認真而好奇地望着對方。
緩緩地、緩緩地,在所有人的視線裡,女人的一切動作都如一幀一幀精心繪制的插畫動圖……高個子的女人轉過身來,彎腰單臂抱起地上的小女孩,目不斜視地拎着籃子走出貨架間的過道。
原本仿佛被車堵住的人流如同摩西分海般無聲地恢複了流動,周身數米自帶真空圈的女人用手臂托住小孩的屁股,旁若無人地從虎杖身旁路過。
……
在人走後許久……也可能不是很久,隻是一種時間概念上的錯覺——虎杖悠仁和身旁一位同他一起被人流擠進角落的同仁同時恢複了正常的呼吸。
同仁身上挂着一個大大的痛包,大概是個遊戲宅,一邊把手裡的飲料瓶捏得嘎吱嘎吱作響,一邊抓着虎杖的胳膊瘋狂低叫:“你也看呆了吧!你剛才也看呆了吧!”
“那是什麼身材啊!腰和胸的比例太誇張了吧,絕對是花了不少錢做了手術,不然怎麼會有人長成那樣!”他過分激動地晃着手,重複說道,“太可愛了,是哪家醫院做的啊,人類不通過科技怎麼能完成這麼高程度的作品!”
“還是不要抱着這類想法在背後随便揣測别人吧。”虎杖悠仁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挪開。
他的表情沒什麼太大的變化,甚至唇邊還帶着先前禮節性的笑,隻是用棕金色的眼睛看着他。被盯了一眼的人卻莫名縮了下脖子,竟生出些許難堪的窘迫:“……我就是随口一說…”
虎杖悠仁認真道:“任何帶上污蔑性質的随口一說也會給别人添麻煩的。”那叫造謠。
口業是最細碎最難解的詛咒。
很多人總是喜歡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對不熟悉的人随便發表與事實違背的、帶上貶義的評頭論足,或許其中一小部分說出話的人隻是逞一時口舌之快,但無論有意無意,這些惡意都會逐漸彙聚成污穢的咒靈。
它不會在一開始就釀出巨大的苦果,它會發酵,會像滾雪球一樣聚攏成長,一點一滴,逐日成為他人背後跗骨不散日夜難眠的痛苦。
虎杖入學以來不知祓除了多少相關的咒靈,早已深有體會。
“我、我知道啦……好痛!你先松手。”同仁甩着手腕低頭嘀咕,耳朵發紅,“……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我隻是想用誇張比喻……”
“畢竟真的超級可愛超級漂亮啊!”他找補一般用力強調道,“就是個子太高了,她穿着平底鞋都比在場的大家高出一個頭。在日本這個國家隻能當成隻可遠觀的美人,站在她身旁感覺自己就是一團發黴的土豆……就連我斑秃的發縫都會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虎杖悠仁被他的碎碎念吐槽逗得笑了一下,合掌朝他微微點了下頭,對于他的手腕未來可能得疼兩天的事實表達歉意:“抱歉抱歉。”
“不過高個子很好啊。”他撓撓後腦勺,彎起眼睛,“我很喜歡高個子的女性。”
同仁:……
同仁眯起眼睛看他:“不要因為看見一個高個子的美人就立即改變取向偏好啊!雖然你……”
同仁将虎杖悠仁上下打量一番,不是很情願地承認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特别擅長體育、為人熱情開朗,在學校裡十分受人歡迎、說不準還會被很多女生暗戀、被他這種死宅排除在交友圈外的]現充,“雖然你有那麼點……注意,是那麼點小帥,但是和那種級别的美人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啊——而且你還沒有她高!”
虎杖悠仁做出一個牙酸的糾結表情:“什麼啊,我隻是覺得她真的很漂亮而已。”
同仁眯起的偵探眼就沒有睜開過:“哦,真的嗎?”
“真的啦。”虎杖悠仁道。他又忍不住撓了撓那頭粉發。
“是真的就好……”同仁道,“人家說不準已經結婚了,旁邊不是還有一個小女孩跟着嗎?”
“也不一定吧。”虎杖悠仁反駁道,“她們看起來不是很像。”應該說一點都不像。
同仁跳起來,“好哇,你還說你沒想法。你醒一醒,人妻控不适用現實!貿然去追求的話十有八九會被大高個富家少爺拿着鈔票拍你的臉,讓你拿上幾千萬離她遠一點的!”
“都說了沒有啦……”虎杖笑道。
他是個特别容易交到新朋友的人,再内向的人遇到他,也很容易同他說上幾句。
“悠仁。”有人遠遠地在喊虎杖的名字。
“我的同伴在叫我了。”虎杖朝新認識的朋友揮揮手道别,穿過層層貨架,小跑向來人,“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