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
明亮的陽光從窗外傾洩而入,夏江被照得眯了眯眼,聞見車廂内散發出的一股淡淡皮革味道。
離開鬧哄哄的車流,小車平緩駛入山道,擠擠挨挨站着的沿路樹木越來越多,從車窗外透進來的陽光被泛黃的秋葉與樹枝捋成星星碎碎的光斑,将山麓與不遠處的大道切成明暗分明的兩端。
車輪碾過地上斑駁的碎星,朝更暗更冷的深山駛去。
這次的劇情載入點和第一周目一般無二,同樣的秋末,同樣的道路,【禅院夏江】坐在車裡,被禅院家的人從鄉下接回在京都的祖宅。
“夏江小姐,你醒了。”
面帶皺紋、神色嚴肅的老婦人動作輕盈且無聲地為夏江扯平衣服上的褶皺。
其實扯不扯都無所謂,夏江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穿了兩年的舊式和服,因為事發突然,沒時間去購買新衣服,隻能臨時從衣櫃一堆舊衣服裡翻出一件尚未洗到泛白的。隻是哪怕臨出發前被人小心地熨平整理過一遍,也沒法改變随着[禅院夏江]歲數的增長,這套和服無論在衣擺處還是袖口處全都短了半截。
越是想體面地遮掩,就越透露出一種局促的窘迫。
“啧,這衣服怎麼短了這麼多。”老婦人嘴角下撇,嫌棄地低咒一聲,旋即又趕緊擠出和藹的笑顔,寬慰道,“沒事,這都是身外之物。您不必緊張,禅院注重身為[術師]的天賦沒錯,但您既然被接了回來,那天賦就是額外不要緊的因素。”
她贊賞而沉迷的視線在夏江臉上一寸一寸掃過,滿意歎道,“隻要他們見過您,就沒有人會舍得讓您再回到那個窮苦的鄉下。您還記得我先前教導您的内容嗎,此次回來别的都無所謂,隻是一定要和家主大人、還有您的同胞弟弟直哉大人打好關系……”
老仆一邊扯着衣服,一邊絮絮叨叨地叮囑。
她看着面容尋常,喋喋不休的囑咐方式卻讓夏江不由想起咋婆。當然,要論起本性的話,身為九蛇海賊團前前任女帝的咋婆就生猛多了,性格也大相徑庭。
“噗,不要想太多了,她又不是真姓禅院。”
開車的是軀俱留隊的一名普通隊員,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眼神往上瞄了眼後視鏡。撞見小少女的側臉後他不禁幹咳一聲,強裝鎮定地将視線落回前方,找補似的又道,“不過畢竟是直哉少爺的同胞姐姐,禅院家也不是養不起一個小姑娘。”
“到時候警醒機靈點伺候好嫡系就行,日子也舒服。不像我在軀俱留隊,被長老們看重盯得緊,每天還得訓練……”
他把話題扯到自己身上誇誇其談,老婦人也十分捧場殷勤地一唱一和,兩人聊得正歡,卻見夏江隻是一味地側頭看向窗外光影綽綽的樹林,整個人都快面朝窗外正坐了。
她的姿态也頗有些怪異,漂亮的臉蛋上表情一會兒喜一會兒思索,時不時就擡手戳着窗面玩。若是窗外有咒靈與她互動,那不停點觸車窗的舉動在同為咒術圈的術師眼裡自然情有可原,然而行駛的車外一片空寂啊,她直勾勾地對着車窗到底在做什麼?
軀俱留隊的隊員驚豔的神色稍稍褪下,他沒禮貌地喊住老仆,絲毫不避諱當事人在場地問:“喂,這女人的腦子不會被你養出病了吧?”
“大人,您别胡說!這麼多年我可從沒虧待過夏江小姐。”老婦人僵着一張臉,為了自證清白,一把攥住夏江的手用力拽了一下,提高音量大聲道,“夏江小姐,剛才我說的話您都記住了嗎?”
情急之下她的手勁也不小,少女露在袖外的手腕被拽出一圈紅印,一個勁盯着窗外的視線終于勉為其難地回望了一眼。
“啊?……哦,記住了記住了。”
夏江無所謂地敷衍應了一聲,輕易抽回手繼續戳着車窗,“你們聊你們的,不用管我。”
表達能力正常,說話語調正常,邏輯反應正常——那就不是腦子有問題,隻是單純的[奇怪]。
一看她這副漫不經意的模樣,老仆就忍不住蹙起眉頭,她雖然說家主大人一定會寬待夏江小姐,可在“非禅院者非術師,非術師者非人”的禅院家,如此散漫的個性,一個咒力低微的無血緣女孩又該如何生存?她想出言教訓兩句,又念在快要趕到禅院家,不算情願地把話吞了回去。
駕駛座上軀俱留隊的隊員也忍不住搖搖頭,他都假裝不經意地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和背景,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了,她不應該像身旁的老仆一樣抓着他讨好咨詢禅院家中的事嗎,直愣愣地盯着窗外有什麼用。
果然隻是個空有美貌的低咒力廢柴花瓶。
那花瓶夏江到底在幹嘛?
她正一心忙着采購呢。
第一周目進遊戲時不太熟悉,忙着和npc對話走劇情,後來又誤打誤撞想找個最強的打一架……咳,找個最強的攻略對象,除了最後雪夜滅族時使用了一次位面交易系統,其餘都靠她自己平推。
而那次夜半,在線的賣家不過零星幾隻,這會正值上午,系統裡在線的賣家可就多多了。
隻有她能看見的瑩藍色遊戲界面印在車窗上,夏江翻動按鍵,售賣頁上售賣的東西五花八門琳琅滿目,小至一隻獅子布偶,大至一個人工隕石,不僅是實體物品,就連虛拟之物也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