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鏡生等了約莫有一刻鐘,墨羽從浴室裡出來了,少年眉目如畫,站在蘇繡花鳥紋屏風處,如谪仙一般,他說:“師兄,水已經好了,可以進來了。”
離鏡生雖然對現在的情況有些雲裡霧裡,但還是根據他的指示進了浴室,當他看到一個飄着熱氣盛滿水的泡澡桶,上面還撒滿鮮花花瓣時,他才反應過來是要幹什麼。
眼看着墨羽要來替他寬衣解帶,他立刻抓緊衣服,後退一步拒絕:“我今天突然有點不舒服,不想洗了,明天再說吧。”
墨羽顯然是遇到過這種情況,他收回手,拿過附近的木盆,接着說:“那我伺候師兄洗腳。”
估計是離鏡生表現的太過和善,小羽意念提醒他:宿主,記住,你是個反派!
離鏡生想了想書裡反派的所作所為,立刻展現反派的職業修養,一揚手掀翻木盆,面露兇相的說:“賤民也配伺候我?”
哐當一聲,木盆落地,水灑了墨羽一身。
那水滴滴答答的順着衣角往下落,少年的臉上也被濺上了幾滴。
少年的玄衣被水洇濕,顔色更深了幾許,他站在那裡,不置一言,燭光搖曳間,可以看到少年緊繃的嘴角和他漸漸握緊的雙手。
少年擡眸,眼底的狠戾和陰鹜清晰可見。
離鏡生便是對上了那雙恨透了他的眼睛。
嗚嗚嗚,你瞪我也沒用,我也要走劇情的。
再說了,您是主角啊!您給我洗腳,我是要折壽的!
雖然他的壽也沒什麼可折的空間了。
但是,那兇狠的眼神隻出現了一瞬。下一刻,少年那雙好看的瑞鳳眼便被迷茫取代,像是誤入迷霧森林的小鹿,清澈茫然。
離鏡生有一瞬的詫異,難道主角被我吓傻了?
不至于吧?不就是打翻個洗腳盆嗎?又沒弄刀沒舞劍的。
盡管他很好奇,但是他還是沒忘記自己的本分工作,将這個惡人演到底。
他語氣兇狠:“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滾?”
墨羽被他的呵斥訓回了神,聞言作輯:“是,師兄,那子規先告退了。”
還沒走到門口,離鏡生突然想起了什麼,叫住他:”等等,以後你都不用來伺候了。”說完感覺不夠壞,又加了句:“笨手笨腳的。”
墨羽語氣隐忍:“是,師兄。”
外面夜色如墨,月涼如水,離鏡生想起那遙遠的山路,又說了句。
“欸,對了,你今晚住旁邊那間屋子吧,方便明天早上叫我起床。”
墨羽擡眸看他,紅燭曳光,少年一襲紅衣盤坐在凳上,黑發流瀉,白皙瘦弱的手腕上帶着一個紅白相間的手镯,一雙桃花眼帶着一絲困倦的迷蒙。在燭光的映照下,給少年渡上了一絲柔和的氣質。
最重要的是,少年後面幹幹淨淨,什麼都沒有。
曾經濃郁至極的黑色霧氣,消失殆盡,連紅色霧氣都不曾擁有。
剛才在浴室墨羽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現在再次看過去,依舊什麼都沒有。
琉璃心窺探萬物,但是此刻卻什麼也看不明白。
離鏡生隻顧着說自己的台詞,沒注意墨羽的變化,他繼續說:“對了,明天讓楚聞也搬過來吧,搬過來方便伺候我。”
墨羽看着眼前的少年,卻好像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那人說:“山腳那房子能住人嗎?又冷又濕,在那住幾年,老了準得風濕病。”
風濕病?什麼是風濕病?
他聽着兩重交疊的聲音。
一邊惡狠狠的說着讓他們好好伺候他,另一邊又心疼的說着可憐孩子命真苦。
一時間,墨羽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他茫然的看着紅燭下容貌昳麗的少年,恍然大悟。
那是對方的心裡話。
是因為琉璃心嗎?
離鏡生話說完了,看墨羽還在發愣,心想:今晚這小子被吓傻了?怎麼老是發呆?
他出聲催促:“還不快走?還要我請你走嗎?”
墨羽回神,沖他作輯:“是,師兄。”
離鏡生送走主角,長長的舒了口氣。
終于把閻王送走了!
小羽這時候跳出來,高興的圍着他打轉:“宿主,你好棒啊!你剛才演的壞蛋好像啊!看的我都想打你了!”
離鏡生: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他知道小羽思維比較簡單,也沒跟它較真,他直接撲到床上,道:“累死我了,别吵我,我要睡了。”
小羽看他睡了,又化作手镯套在離鏡生的手上。
窗外有風吹過,燭光忽明忽暗間,映下了少年熟睡的臉龐。
而此時,住在另一間屋子裡的墨羽陷入了迷茫。
他剛才分明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聲音,那人的聲音與師兄極其相似。
而原本萦繞在離鏡生背後的黑色濃霧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果琉璃心沒有出錯,那眼前人對自己并沒有恨意,甚至連善意都沒有,他是完全透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