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聞聲即刻去查看,李照趁他分神的間隙朝他抛出幾枚飛刀。
少年聞聲才驚道不好,中了他的奸計。慌忙側身躲閃,李照看他往右偏過身子,另一隻手又分别向他手臂小腿擲出幾枚鋼針。
不及她身手敏捷,少年方才躲過飛刀,這次卻未能躲過鋼針。隻聽得撲哧幾聲,鋼針入體,分别打在小腿以及手臂的穴位上,令他瞬時失去氣力,兩腿軟綿,向後倒去。
李照飛身上馬,在衆少年驚訝目光中抱着黃衣娘子揚鞭而去。
而衆少年氣惱至極,隻能望着李照等人遠去的背影捶胸頓足。其間有人正欲拿弓箭射李照,哪知旁邊不知何時蹿出幾條黑影,舉起弓弩對他們就是一頓猛射,嗖嗖嗖射倒了一大片。
李照還未看清,就聽為首的一人回顧對李照高聲叫道:"府君,是我,吳勇!我來斷後,你快走!"李照感動不已,匆匆對他抱拳謝過後抱着顧娘子飛馳而去。
******
黃衣娘子跣足而立,粉白的小腳上都是泥污。見李照望着她的赤腳,她不安地縮起腳趾。
李照默默不語,從懷中掏出一方潔淨的帕子遞給她。顧娘子略一擡首,目中略帶驚訝,片刻才接過帕子。
“謝謝你……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極其輕微的一聲,細若蚊蚋。沉寂之中忽有抽泣聲漸起。幾滴清淚浸濕了她的雙睫,墜在那雙皺巴巴的羅襪上。
李照心下一驚,滿目感慨。在天顯二十四年,她曾說過一模一樣的話。眼前倏然浮現那人圓圓的臉,上揚的眼梢還有那雙骨碌碌的眼睛,裡面不知藏了多少古靈精怪的想法。
“這束梅花,你心悅麼?”
恍然間,四年前模糊的記憶忽地明亮。捧着一束梅花的少年小心翼翼走近窗棂,眼裡盡是期待。她自己當時是如何回答的,卻記得迷迷糊糊。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記不清了,她隻記得那時身上燥熱難耐,腦子裡也是一片嗡嗡作響。以至于那段記憶如同暗黃的燭光一般。
“娘子甚美,吾心悅之。”
朦胧的,破碎的燭光豁然滅了,所有記憶忽然在那一瞬變得清晰而鮮明。她想起了他急促的呼吸聲還有那雙澄澈的眼以及永遠鮮豔的華服,還有他據理力争的模樣。
“你不是她的生母,憑什麼替她做主?!”
她想起來了,那時候她還叫姜離,還未被生母李皎尋回,自小被人販子賣到涼州當了太守家的奴婢,後面又因機緣巧合去了洛陽,在一片巍峨的宮城裡遇見了他。過往寄人籬下的一幕幕忽然重新浮現于眼前,她的心也随之一沉。此刻的她與顧娘子感同身受,茕茕孑立的女子最容易受欺淩,也最容易感傷。
她輕輕拍了拍黃衣娘子的肩膀,柔聲寬慰道:“娘子生得這般好看,何必要為了不值得的人哭花了臉?”
抽泣聲減弱了。
李照見她情緒漸漸平緩,又問道:“娘子家住何處,不妨讓……”
黃衣娘子陡然睜圓了秀目,目露驚恐。忽地尖聲叫道:“不要,我不要回去。”她猛然抓住李照的臂膀,淚如雨下,“求求你,請不要讓我回去,我會死的!”
李照不可思議,心中猜測應是家中出了什麼變故,才令這位娘子對家這般生畏。見她面色紅漲,不住抽噎,李照便想着先安撫她的情緒,笑道:“好,我不會這麼做的。”
待她停止哭泣,李照開始打探她的家底:“請問令尊是哪位?興許我認識令尊。”
黃衣娘子聽了她的話,半晌才擡起頭,眸色暗沉,驚聲叫道:“叫顧昭。他……他不是我爸!”她話說至一半,蜷縮起身軀,牙齒也在打顫,發出“咯吱”的聲響。片刻才嗫嚅道:“他......他不是我父親!”
原來她姓顧!
李照聞言登時目瞪口呆,訝然不已,十分警惕望着顧娘子。
這顧昭和她母親李皎乃是死對頭,揚州牧劉理一直視李皎為眼中釘,而顧昭又十分記恨李皎,恨不得除而快之。二人不謀而合,于是顧昭為劉理出陰損之計,诓騙李皎出兵,害得她折損了不少将員,李皎對他可謂是恨之入骨。可惜使盡了千方百計也未能傷他分毫。此次宴會他雖未出面,但李照的險遇與他脫不了幹系。如今他女兒落在自己的手裡,難道不是天道好輪回?
她轉頭去看顧娘子,見她玉容慘淡,淚浥雙靥,不覺憐香惜玉起來。心道:“她父親雖與我母親是仇家,可女兒是無辜的,幹她什麼事,這女孩兒瞧着也是個可憐的,指不定在家備受冷落,好容易出來一趟,卻又被地痞流氓欺侮。總不能将她一人留在這荒郊野外罷。”
那娘子忽地自發中拔出一支鋒利的玉簪頂在脖頸處,凄凄叫道:“你若是不帶我走,我就死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