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起小侯爺滿不在乎的樣子,以及那唇角邊譏諷的笑容。
小侯爺早就知道書院祭酒不會追究他們買賣文章的事,所有才會那麼的不在意、有恃無恐。
可他卻像是獻寶一般将這件事情告知了小侯爺,不知小侯爺是為了他,還是要敲山震虎,将許默給打了一頓,下手極狠,許默到現在還下不了床。
并且聽說許默被打那日,滿身是傷的許默被扔到了書院的西南角,明明有不少學子從哪裡路過,但都選擇了視而不見,似乎皆希望許默受受教訓。
也許,那些學子都是買賣文章的收益者,許默此舉讓太多人不滿了,這才“失道者寡助”。
很快,裴元心中的忐忑不安就因為寫不出文章而蕩然無存。
又過了兩日,裴元覺得這件事情的風頭已過,他重新拿上錢袋,來到了寒門學子居住的南院。
他在廊下踱步徘徊,雖是決心來買文章的,但他并不知曉要買誰的文章,以及誰會做這樣的事情。
行至齋舍前,窗口傳來一毫不遮掩的膽大妄為聲,将他吓了一跳。
“來買文章的?”
“進來。”
裴元不覺得買文章欺騙夫子這件事情能上的了台面,他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提心吊膽的走入了齋舍。
屋子的朝向并不好,甚至是有點背陽,白日裡,屋内不點燈,光線昏暗的像是陰雨天。
裴元聞到了屋内有些重的湯藥味,他無意識用手指抵了抵鼻子,存疑地看向床榻上瘦骨嶙峋的人形。
“你生病了?”
這個人分明病的很重,他不太相信這樣的人還有精力來寫文章。
來到近處,裴元才将坐在床榻上人的面容瞧得清楚些,本應明眸皓齒的臉上滿是傷痕,沒了本應該屬于他這個年紀的美好,顯得有些猙獰可怖。
明顯寬大很多的裡衣挂在男子瘦削的肩頭,襯得男子更是如同行屍走肉般。
裴元怔住了,他記得男子,那日向祭酒檢舉的學子就是他。
他動了動唇瓣,雙腿好似被注入了鉛,難以挪動,此處亦變成了虎穴龍潭,讓他生出了想要逃離的念頭。
許默緩緩擡起頭,動了動帶着傷口的唇,“你要什麼樣的文章?”
他見裴元隻是站在原地警惕地看着他,他勾了勾唇角,略顯凄涼,“不買了?不買文就出去。”
聽着男子逐漸陰冷的聲音,裴元回過神來,眉頭微皺,百思不得其解,怯怯問:“那日,是你向祭酒檢舉,為何,為何今日又要替人代筆?莫非你自己都在明知故犯?”
許默低頭悶聲笑着,裴元隻覺得驚恐不安,想要離開這裡的念頭更加強烈了。
他認出了許默就是當日檢舉的人,許默也許也認出了他當日站在人群中圍觀。
裴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許默不知道是他向小侯爺告得狀,也不一定會知曉自己一身傷都是小侯爺的手筆。
許默起身,踉跄着緩慢走了過來,他似乎有一條腿傷得很重,身子搖搖欲墜,來到裴元的身前,小指明顯彎曲程度有些不對的手抽中了裴元手中的錢袋。
“我向祭酒檢舉,換來一身傷,衆叛親離,還不如明知故犯,尚有錢能拿。”
裴元回過神來,不知為何,心中明了許默不會傷害他,可依舊惴惴不安。
也許是因為他第一次見到了權勢的可怕之處,是真的能将人筆挺的腰壓彎。
裴元即有些害怕,又有些興奮。
他與小侯爺再親近些,是否也能讓裴宴懷對他彎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