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桖本來隻想睡一個小時就起來吃飯,結果鬧鐘響起後他卻感覺眼皮灌了鉛,半夢半醒間他腦中忽然浮現出五官清晰的一張臉,是上午把他撞倒的那人,為什麼自己會記得這張臉?他勉強睜開眼一瞬,而後就着鈴聲又睡了過去。
楊桖很少做夢,一般沾到枕頭就會直接昏睡過去,所以當他發現自己身處一片空白時頭腦一片茫然,他愣愣的坐在地上,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他扭臉就看到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一個人,那人矮矮的,即使站着也才将将超過他,楊桖微微擡頭想看清些,可卻被刺眼的光晃得睜不開眼,他用手遮住眼,有些疑惑光的源頭,試圖從指縫間再次探清那人的面目,就在他快被刺的流出淚水時,一陣怪異的敲門聲響起,那光線突然消失,而楊桖眼中一片恍惚的黑暗,他發覺有液體從臉頰劃過,茫然的擡起頭。
在空白破裂前夕,眼前的遮擋才稍有退卻,他終于從那模糊不清的五官中品出些熟悉,心底突然的踏實令他疑惑,他記不起為什麼熟悉,隻是心中止不住想靠近,他不自覺伸手拉住那人的衣擺,耳邊随着玻璃炸響,那人的臉也像被槍擊中般猛然碎裂。
“啊!”楊桖尖叫一聲從夢中掙脫出來,他滿頭冷汗用手捂住眼睛,剛剛強光的刺痛全然消失,他眼前模糊了一瞬,好像看到床邊有人低頭關切地看着他。
“你誰?”楊桖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熟悉的身影忽然飄散,眼前的阿姨拿着掃把詢問:“程先生,你還好嗎?”
楊桖還沒從夢裡完全回過神,他随口說:“嗯,沒事,”說完後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對。
“我靠!你特麼怎麼進來的?”他大喊一聲警惕想往牆的那側靠,結果往後一倒差點摔下床,楊桖頭掉在床邊,差點又大叫一聲,連忙爬起來回頭看,看清後卻愣在原地,連房間裡的陌生人也沒在管。
落地窗外的景色郁郁蔥蔥,成片的白桦林像是一張茂密的網,沒有一根電線電纜進入視線,和出租房外老舊的景象截然不同。
楊桖震驚的說不出話,剛剛的睡意蕩然無存,他自欺欺人的閉上眼,相信隻是自己沒睡醒還在夢裡,默默數了五秒,他期待的睜開眼,和床角那件有些熟悉的西裝外套對上眼。
他大腦停止思考,不自覺浮現出一張深邃的面孔。
過了良久,他顫顫巍巍地道:“我…死了?”
另一邊,程榴意識到問題後立刻下床環顧了一圈所在的房間,他踉跄的找到衛生間,還沒進去就看到洗漱鏡裡的自己,他手還握着門把,就這麼站在門外看着鏡子裡陌生的臉,大腦死機了五分鐘。
五分鐘後,他關上門,腳步有些虛浮地坐回床上,閉上眼不願面對。
他,程榴,在昨晚因為睡覺魂穿了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他把臉埋進手心,不敢相信地想到。
程榴短暫整理一下思緒重新站起來往外走,不論現在情況有多荒謬,先回家是最優解,他從床縫裡掏出楊桖的手機,識别到人臉後自動解鎖,用楊桖的手機打了輛車。
平層裡,保潔阿姨一邊掃地一邊看着“程榴”慌慌張張從主卧跑到陽台,過了幾秒又走到次卧,中間還撞了幾次櫃子最後進到洗手間後鎖上門在裡面待了半小時。
此時衛生間内,楊桖雙手撐在台面上死死盯着鏡子裡那張清晰的臉,有些臉盲的他卻莫名能精準認出這就是昨天的那人,他不死心的又閉上眼,過了幾秒後睜開,發現自己還是在這間寬敞的衛生間内站着。
楊桖崩潰的抱頭蹲在地上,他絕望的思考要不要一頭撞死在這裡,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他警覺地站起來慢慢貼近門邊。
“程先生,外面有人敲門說找您。”保潔阿姨說完後見裡面沒動靜,想再敲一次時門呼地打開,她看見平日沒什麼情緒的程先生今天異常激動,一下子從廁所沖出去跑到門口。
楊桖隐約地肯定門外的人會是昨天的那人,他拿出體測的勁飛奔到門口,可當手握住門把,他卻猶豫了。
萬一是其他人呢?他該怎麼辦。
就在他糾結時,一道明朗的少年音隔着大門傳來。
“有人嗎?”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被門隔在外面有些低悶。
幾乎是一瞬間,楊桖把門拉開急切地看向門外,他呆愣的把“自己”從上到下看了一遍,“自己”還穿着昨天的那件短袖,此刻眼神也露出迷茫打量着楊桖的全身。
兩人站在門的内外一動不動,仿佛時間在此刻靜止,良久,楊桖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聽見自己用一道不屬于自己的聲線對着“自己”問道:“你是程先生嗎?”
楊桖覺得自己瘋了,更瘋的是他看着“自己”愣了兩秒,随後堅定地點點頭:“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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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客廳裡,兩個人面對面坐在飯桌前沉默相望,過了很久很久,楊桖先開口:“你吃早飯了嗎?”
程榴:“?”他面露疑惑得搖搖頭。
“吃什麼?”楊桖一臉淡然得掏出程榴的手機決定點個外賣,現在就算馬裡奧拿着沖鋒槍站在外面他也要吃完飯再死。
“王姨可以做,”程榴淡聲道,看起來也很平靜。
十分鐘後,兩碗冒着熱氣的雞蛋面擺上桌,楊桖和程榴在微妙的氛圍裡默默吃着面,等一碗面吃完,楊桖還是感到有些不真實。
他心不在焉地抽出張紙擦嘴,含糊地說:“我們,昨天是不是見過。”
程榴淡淡點頭,接着道:“昨天在路口不小心把你撞倒了,抱歉。”
“…沒事,”楊桖想起昨天自己猖狂的話,心虛的低着頭,想回到昨天抽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