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桖愣了一下,含在嘴裡的茶忘記咽下去嗆了一下,瞬間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坐在他對面的程榴連忙遞了張紙,楊桖緩了好一會兒,終于慢慢平靜下來,大腦還有暈乎乎,不知道是因為咳嗽還是太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他張張口剛想答應結果口袋裡的手機震動兩下,拿出來看到備注時楊桖明顯呆了一秒,随即抱歉的對程榴說了句失陪匆匆跑到走廊撥通号碼。
“雨彐?”
“嗯,是有什麼事嗎盛教練。”
兩條微信是MTD的教練發來的,大概意思是如果方便的話請給他回個電話。
“對,你的航班是幾點落地?我安排運營來接你。”
“啊?”楊桖疑惑出聲,沒聽懂他什麼意思。
“呃…”對面顯然也沒聽懂他這聲啊的意思,隻能硬着頭皮接話,“是……還沒訂票嗎?”
被戳中的、差點把這件事完全忘了的楊某讪笑兩聲道:“沒有沒有,票早訂好了,我自己打車過去就好,不麻煩了。”
像是害怕對面懷疑,他連忙補充道:“内個我現在旁邊有人,晚點把航班發你,這邊有點吵我先挂了哈拜拜。”
對面好無雜音的說完後啪唧挂了電話,盛峻行沉思兩秒,擡起頭問對面扶額的男人:“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李民生:“…你也知道。”
挂了電話楊桖在原地站了會兒,本來昨天計劃和程榴說這個好消息,結果當時忙着糾結…總之忘記了。他思考片刻才回到座位,一坐下來先開口。
“你記不記得我前天跟你打電話的時候說,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他摸摸鼻尖道。
程榴回憶了一下點點頭,也猜到他那天估計因為震驚忘記了,于是主動提問:“什麼好消息?”
雖然隔了兩天,但楊桖一想到要說什麼還是忍不住嘴角漾出笑,聲音如窗邊的光影,暖和透亮。
“有一支電競職業戰隊聯系我去試訓,也許會簽我。
程榴,我好像真的可以當職業選手了。”
程榴看着他恍惚間想起小時候兩人都在院裡的日子,那時楊桖還在讀初中,稚氣未脫的嗓子說出的話也天真,他那時的夢想就是以後要打一輩子遊戲,程榴還記得楊院長是怎麼跑過來沒收他的遊戲機的。
現在,那個小孩悄然間褪去青澀,離開象牙塔後曆經苦楚,卻仍然心懷熱愛、孜孜不倦地活着。
所以即使心裡明白之後兩人或許會天各一方如伯勞飛燕,程榴也由衷地喜逐顔開,祝賀他。
“恭喜啊,這算是追夢成功了雨神?”他開玩笑道。
“啧,别貧。”楊桖因為這個稱呼臉紅了一瞬,但随即想到什麼肉眼可見蔫兒下去,下巴點在桌子上目光落在茶杯上若有所思,片刻後聲音猶豫。
“八字還沒一撇呢,其實,我也不确定要不要去,他們基地在廣東…我是說如果,簽約了之後比賽期間就要在那邊常住下來。”
其實這個理由對一周前的楊桖完全構不成什麼氣候,這座城市除去找不到的哥哥外對楊桖沒有什麼特殊的吸引力。但現在人找到了…還談上了,這就不一樣了。
“不可以。”一道強硬的聲音打斷了楊桖的糾結,他擡眼就看見程榴罕見的面色沉重,對視幾秒後強勢的态度又不自覺緩和下來,不算嚴厲但很認真道:“雖然你出于任何原因做的選擇我都會支持,但論私心的話,希望你去,這個私心是作為看着你長大的家人,希望你得償所願。”
“還有,”程榴抿抿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但過了幾秒似乎下定決心道:“或許有點自以為是,但是還是想說,如果是因為…我們的原因猶豫的話,作為戀人我更希望你去,因為想看你在熱愛的事物上閃閃發光。”
“就算異地也沒關系啊,可以一直打電話,每周末我都來找你,和在上海沒什麼不同的。”
程榴說完後擡起眼看他,沉沉的眸子裡仔細看全是小心翼翼,楊桖注意到了,有點無奈的笑了一下。
某人看起來不争不搶以自己的意願為主,實際上為達目的軟硬兼施不擇手段,感情牌都打上了。
不過…那又怎麼樣。
楊桖很喜歡程榴現在這種表面幫自己分析利弊,實則夾帶私貨的樣子。
況且,他夾帶的私心,隻不過是希望自己如願以償而已。
一個谲詐多端,一個心甘情願,天生一對罷了。
楊桖擡起亮晶晶的眼注視程榴,半晌後彎彎唇:“既然男朋友這麼想,那我努力讓你在電視上看到我。”
飯店那次聊天後,楊桖下定決心立刻訂了票,回去後更是廢寝忘食地練角色,甚至還和然鯉蕭凜她們打了幾次四排。
等待期間,然鯉點開變成一片金色的排位數據震驚的嘬了口遞到嘴邊的果茶,再次回想起被雨神支配的恐懼(劃掉)。
雖然知道對方習慣單排,但實在是放不下這個香饽饽,然鯉狗腿地笑笑在隊内語音裡開口:
“雨啊,怎麼突然想四排了。”
突然被cue的雨某啊了一聲,蒙混過關道:“單排太地獄熬不下去了,來找你們抱大腿了。”
一路被帶飛的然鯉、千伊:…誰是大腿?我嗎(瞪眼指自己.jpg)
一時失語,但然鯉并未忘記自己搭話的處心,于是硬着頭皮問道:“好!那要不我們四個組個固排車隊?一起上大分!!(貓貓搖旗.jpg)”
最先拒絕的居然是性格最軟的千伊。他嗓音依舊幹淨溫和,有些抱歉地輕聲道:“我好像不太行,已經有固排了,抱歉啊。”
“什麼?!”然鯉驚訝出聲,是因為一直當陪玩的千伊居然有了固排,這對陪玩來說相當于“辭職”,其實換做其他陪玩也沒什麼問題,但千伊可是幹出了夜莺杯比賽期間中途接兩單的人啊。
“是誰啊可以透露不小伊。”然鯉沒心沒肺地詢問,然後茫然地被旁邊冷臉的蕭凜拍了一掌。
“…Liyan。”千伊聲音又小了幾度。
“……”語音一時寂靜無聲,然鯉貌似懂了蕭凜為什麼給自己一巴掌,她現在也想穿回去給自己一鋤子,但沒辦法,現在也隻能尬笑道:“哇,沒想到你們居然還有聯系,挺好挺好,咳内什麼,排到了排到了,我們……”
好好打這三個字被卡在喉嚨裡出不來,因為她看到局内聊天裡,紅蝶頭像的對面監管頭頂大大的ID“Liyan”,緩緩在公屏扣出一個問号。
然:……這麼巧的緣分,我應該在車底……(吐血)
于是在這局奇妙的末班車裡,四個人集中到紅教堂中間輪流蹲起,愉快吃到Liyan·佛系版的分。
臨了前,然鯉忽然在語音裡道:“各位,我們約次飯吧!”
“啊……是怎麼了嗎?”千伊問。
“沒什麼沒什麼,就是想和朋友們見一面,有老話說得好,沒有接觸的友誼是走不遠的。”
“兩分鐘前自己想的也算老話?”
“蕭凜!我下午都不要理你了!!”
“好啊,”楊桖真覺得人高興的時候接受度會變得特别高,要換做以前别說約飯了,直播間連麥他都得想想。
“那說定咯,城市什麼的q群裡聊吧,我們先下啦。”然鯉說完後退出了語音,剩下的兩人也陸續離開。
六月五日上午十點,楊桖頂着兩個黑眼圈着陸廣州,隻有一天的旅程他連箱子都沒帶,短袖配牛仔褲背着一個紫橘拼色的大斜挎包,全身家當。
站在出口處楊桖環視一圈沒忍住打了個哈氣,正準備去麥麥買個麥旋風忽然眼尖地瞟到熟悉的字眼,他愣在原地扭頭望過去。
兩個帶着口罩的男生站在人海裡,略微高一點的那個手舉着一個半人高的牌子在空中半死不活的晃啊晃,楊桖視線緊盯着它左飄右飄,像是要把上面的字盯出洞。
“恭迎全服最帥修機位雨彐雨神!”加粗黑體字的周圍還印有自己直播時水友截的表情包。
幾乎是腳踩風火輪的速度楊桖飛奔道那兩人面前,趁其不備一個跳躍伸手拿下那個醒目的牌子然後兩手死死按在地闆上,蹲在地上擡眼和低頭的人對視。
fan:“…哇哦,這就是主角的出場方式嗎?大開眼界诶。”
楊桖:6
心裡罵罵咧咧,嘴上還是十分溫和的開口禮貌詢問對方身份來意。
“你誰,舉牌子想幹嘛?”
fan眨眨眼将口罩一把拉下,語氣震驚:“不是,我你都不認識?!你是個雲吧。”
楊桖看着面前一張頭發卷卷的圓眼圓臉,從記憶庫裡飛速找到一張似乎有些像的臉比對,最後猶豫出聲:“你是……MTD的fan?”
那人将自己拉起來随後狡黠一笑回答道:“bingo!好啦我撤回你是雲。”他将可憐趴在地闆上的牌子撈起來邊道:“盛哥本來說你自己打車到基地,反正我閑着也是閑着,幹脆開車過來接你啦。”
他拍了拍隔壁人的肩膀,楊桖這才注意到站在旁邊從始至終一句話未言的另一位男生,崔繁見他目光投過來便笑着介紹:“這位是青訓生阿明,什麼位子都能打極其恐怖,前幾天剛解寶寶鎖,你的競争對手哦~”他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撞了下阿明的肩,結果那位直接黑臉離開了,崔繁無所謂的聳聳肩轉頭對楊桖道:“走吧,回基地了。”
一番話下來楊桖其實有很多想問的,最後還是先問了個最關心的。
“你有駕照?”
“嗯?你什麼意思,我十八那年就考出來了好吧,科目三一把過。”崔繁以為對方看不起自己很臭屁地炫耀。
楊桖看着面前長得比自己還小的男生,沉默幾秒道:“你現在幾歲。”
崔繁:?有你這麼和陌生人搭話的?
“二十啊。”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顯小。”
崔繁瞬間懂了,笑了一下開玩笑道:“再怎麼着也沒你年輕啊,男高~”
這幾天隊裡訓練的不緊,崔繁便閑來無事把他的所有出圈直播倍速過了一遍,很明顯是知道了天天刷屏的“男高慈善家”這個稱呼。
楊桖也顯然知道了他知道的,表情僵了一瞬尴尬地咬牙轉移話題道:“你車停哪了?”
逗小孩成功的繁某笑的很欠打,掏出車鑰匙按一下,不遠處的綠色超跑忽然亮起車燈發出deep——,解鎖的同時兩邊四道車門如蝴蝶振翅向上緩緩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