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輕人身着背帶褲，斜挎白潔的絨毛郵差包，孤身遊走在山林。是淩之辭。

“傀娘？聽起來像是厲害角色，它給我的卡牌應該會很厲害，是不是控制傀儡的能力呢？那以後對上靈異，我就不用單打獨鬥了。可萬一傀娘不願意給我卡牌……”淩之辭喃喃，“先嘗試溝通，不然暴力降服，不行就溜之大吉。”

蒙蒙雨落，霧氣水汽鈎織出一方氤氲的空間，淩之辭在其中嗅到了香火味。

他俯身蹲走，繞邊往氣味來源處靠。

山腰處候了保镖——機器人、人、機器與人結合 ，将上山路攔死了。

淩之辭觀察一番，轉向機器人看守的一角，掏出手機點開一個軟件。

一個大活人直愣愣從眼前蹭過，感知遠強于人類的機器人仍舊自顧自運轉，完全沒發現外來者。

淩之辭順利避過保镖，拾階而上。

隻見一中年女子跪地叩拜，打扮精練，妝容簡單；身旁黑傘護住插地香火，香灰盤旋落地。

是人是靈異？

“神佛在上，謝您二位恩賞，我必……”

雨稍大，蓋過女子聲音，她顫顫打了個噴嚏。

啊！是人！淩之辭現身：“姐姐好啊，你也是來旅遊的嗎？”

女子驚訝看來人，見是一年輕人，儀态大方，長相乖巧，沒什麼威脅的樣子。

“一群廢物。”她罵。

淩之辭猜她八成是罵保镖沒用，竟然能讓人誤打誤撞到她跟前，他也不羞愧，天真問：“姐姐怎麼獨自來山上上香，都下雨了不避避，求的是很重要的事吧？”

“是啊。”女子起身，反手遮住下半張臉，答道：“早些年，丈夫與孩子在山裡出了意外，我來拜祭她們。”

多麼悲傷的故事，她眼中卻有喜，一如嘴角怎麼都止不住的笑。

淩之辭感覺女子反應怪異，然而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也不甚在意一個正常人的怪異舉止，打量四周，尋找靈異生物的痕迹。

雨打密葉，嘈嘈蒙蒙的，濕漉漉又黏膩膩，讓路上出了薄汗的淩之辭有些難受，背後發麻。

他心有所感，回頭看女子。

須臾間，他掃視的眼定位到危機源頭，停在女子低垂的眼睫。

剛剛那個眼神，絕非善類，她有殺機。淩之辭常年與妖魔鬼怪打交道，對于危險的敏銳程度，任何生長在正常人類社會的人都無法想象。

“這山再往上就沒路了，全是枝蔓，真麻煩。”淩之辭從包中掏出一把匕首，随手削斷前路叢木。

匕首通體小臂長，柄上嵌了黃綠貓眼石，刀刃森寒，隔着雨幕，閃慌女子雙眼。

“拜完了，我走了。”女子撿傘，匆匆離去。

淩之辭望着她的背影，心想：真是奇怪，她是人類，根本感受不到我的氣息；我也沒有跟人結過仇啊，她怎麼會想殺我？不會是有靈異生物貼小廣告，到處宣揚說我比唐僧肉還管用吧？

這想法實在有趣，他被自己逗笑，頭一歪，嘴一張……

“啊呸呸呸，略略……雨進嘴裡了。”

淩之辭其實不知道往何處去，忽見一隻孱弱的蝶在雨中翻飛，于是跟上蝴蝶，匕首開路，往深山行進，又一次揮臂，動作卻生生停住。

他呼吸一滞，繃緊身體緩緩下蹲，過程中眼睛死死盯向前方。

前有人體骨架活動。

數十白骨披白戴紅，擡轎運箱。畫面像是從前嫁娶，隻是無樂曲相伴，唯有具具白骨的關節咔哒聲随風飄進淩之辭耳中，聽得他骨頭疼。

我嘞個逗！什麼情況，靈異辦婚禮？話說傀娘……名字聽起來倒好像有點沾邊兒。

淩之辭本來心上恐慌，沒想得罪浩浩蕩蕩的白骨大軍，可他看一具具白骨直直往前，遇到樹木不知避讓，非等身上骨頭被撞掉幾塊才成功蹭過障礙走回正途。

一棵樹難倒一堆白骨，它們好笨啊！淩之辭吐槽，不免打起了壞主意。

一具白骨稍落後于大部隊，莫名被人扯進叢間。

淩之辭拿出包中繩子，想捆住白骨觀察它有什麼能耐。

誰料，白骨看着駭人，竟還是個弱不禁風的，他手上力氣不過大了點，白骨一不做二不休啪叽掉下幾塊骨頭。

淩之辭驚訝：這麼弱？能變回來不？

實踐出真知，他手腳利索，拆散白骨。

骨塊顫顫巍巍嘗試拼接，半晌才勉強使自己有個人樣。

淩之辭摩拳擦掌，偷摸拉伸，瞅準時機往隊末木箱鑽。

木箱僅人小腿高，内部空間陝小，裡面堆滿紙紮首飾，淩之辭一時沒将自己縮進去。

面對突然出現的人，擡箱白骨不做反應，仍舊前進，隻是忽而增加的重量讓它們骨頭松動，險些散架。

淩之辭壓扁首飾，團進木箱，在蓋上留道小縫供自己觀察外界。

他不敢太暴露自己，心想：這些白骨那麼笨了還知道合夥辦事，背後必有高人指揮，别看它們蠢到路都走不好，萬一告狀特在行呢？

淩之辭咣叽咣叽把好好的骨頭架子拆成拆成七零八碎的骨架塊塊，這會兒想起人家背後有靠山，知道要含蓄了。

因為沉重，淩之辭藏身的木箱最後運達目的地。大箱小箱已占據邊邊角角，木箱被放置在屋内近中央處。

木箱逼仄，藏身其中難受是其次，要命的是碰上危險不好逃，淩之辭要出來。

他剛一動作，七八具白骨唰唰靠近，行動迅敏，與先前判若兩骨。

淩之辭駭然發現它們指骨上尖刺生長，骨架漸厚，關節活動聲已不可聞，它們變厲害了……

它們仿佛生出智慧，交互片刻。其中一具白骨利爪猛然刺出，抓碎厚實箱體，攪弄箱内物件，紙張揉捏撕拉聲響。

淩之辭掌心汗浸濕身下紙紮首飾，一動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