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之辭擡頭,看到密密麻麻的針葉,鋪天蓋地,如海洶湧。
他雖要做“靈異之王”,但王也是需要成長的。變強不在一時,保命任重道遠,能屈能伸,方為王道。
王趁人不備,拖起傷腿狼狽躲遠,鹌鹑似的藏身石後。
戰鬥打響。
長鞭舞空,針葉飒沓,神勇不可擋,縱使對面骨多勢衆,也絕不可能是黑袍人對手。
然而無法戰勝不代表大局已定,勝利的天平隻是傾斜,沒有失衡。白骨倒下,又在白的筆下重生,在紅的組織下沖鋒,這是一支打不倒的隊伍。
兵刃相交,飛沙走石,戰場中心揚出的一捧土,四散成箭,足以飲血。
淩之辭下意識捂住被沙土劃傷的臉,不敢再看熱鬧,縮回石後。
有血不用白不用,他嘗試畫了張匿息符,竟然成功啦!
他大喜,喜還沒全放出來,餘光瞟到郵差包露出一部分,他大驚,偷偷摸摸揪住包一角,猛地扯回懷中護住。
我要是有槍,就不用怕他們中的任何一個;要是來顆導彈,他們統統不是我對手。淩之辭樂觀想。
事實上,形式不容樂觀。他是争鬥雙方共同的獵物,沒有與任何一方較量的能力。
他能怎麼辦呢?他為雙方加油喝彩。
打起來打起來!不要停!兩敗俱傷才能彰顯你們的強大!打啊!打啊!
淩之辭悄摸觀察雙方,誰落了下乘就祝福他、詛咒對方。
黑袍人心中怪異:今天的傀娘怎麼這麼難纏?像有輔助。
紅的白的相視,心中同樣怪異:今日供奉如此強嗎?
他們想到了一處,心中疑惑迎刃解。
淩之辭卻疑惑:怎麼停了?接着打啊!你們在商量什麼?不會要平分我吧?
最壞的可能不過如此,淩之辭告訴自己不怕。
他牙關打顫,想:靈異生物腦子不好,他們肯定分贓不均。我就在其中挑撥離間,讓他們繼續打。
身後人聲腳步聲響,淩之辭緊握雙拳,心想:我畫了符,他們感受不到我才是。
可是聲音越發近了,直直地朝向自己,淩之辭拔腿便跑。腳裸傷口一直不痛不癢,他忘記了傷口存在,一時不慎,腳滑倒地。
繩斷齒碎。
手機鈴聲突兀出現,一男的操着七拐八繞的方言:“生了!老大,生出來了!都平安!但有點小麻煩……”
然而淩之辭聽不到,碎齒太紮眼,紮進他大腦。
直到白檀香激活六感,他緩過神,跪坐起身,慢慢地、一下一下輕輕拾起碎齒,心中疑惑:剛剛為什麼那麼難過?現在又好像很開心,我好奇怪。
一掌灼熱壓在淩之辭肩上,是黑袍人。
什麼難過,什麼開心,幹什麼慢騰騰的?危機就在身後!我剛剛是鬼附身了嗎?
他後背發麻,但夾嗓子糯糯示弱:“大、大佬,你說不吃我的,也不要讓别的靈……鬼吃我啊。”
淩之辭手欲進郵差包,黑袍人一把摁住:“不是吃你。做個見證就好,乖。”
什麼見證?
淩之辭扭頭,悚然見一紅一白手牽手,對自己齊齊鞠躬,她們的血肉哆哆嗦嗦地搖晃,淩之辭的心蹦蹦哒哒地亂跳。
“嘎!”一聲嘹亮高亢的鴨叫從黑袍人身上發出。
淩之辭驚,想回頭看,然而黑袍人環肩搭脖,自己小命在他手中,淩之辭怕回頭了控制不住笑,他惱羞成怒,手一用力,自己脖子一被掐,人就硬了。
他隻得腹诽:不是,你是鴨子啊?你一隻鴨子長這麼盛氣淩人,捕魚吃草也用不着啊哈哈哈哈……是隻鴨子!诶嘿嘿嘿嘿……抓來做烤鴨,嘶哈嘶哈可好吃了。讓你欺負我!
淩之辭想過黑袍人是虎、是狼,他甚至覺得虎狼都普通了,預想過黑袍人是傳說中的龍鳳,原來是鴨子!哈哈哈哈哈……
鴨子繼續道:
“一!拜!天!地!”嘻哈怪笑伴骨骼響動不絕。
“二!拜!高!堂!”豪邁武曲共悠揚雅樂起伏。
“妻!妻!對!拜!”紅與白面對面,手牽手,應聲拜下。
此時,燈籠下人體骨骼推杯換盞,兩隻靈異低頭跺腳,相握的手卻還抓在一起,片刻沒有分離。
鴨子高昂地“嘎”了一聲,接着開口:“送!入!洞!房!”
紅的探出長舌,卷過白的殘破的軀體。她們攜手起舞,越過白骨具具,跨過亂石層層,一同隐沒在了漫無目的的紅夜之中。
随後是貼着白囍字的燈盞有序燃起紅豔的火,茅草屋燃盡,大箱小盒付之一炬,白骨于烈焰中消弭,骨灰飛揚,再無蹤迹。
淩之辭看着眼前一幕,詭麗、凄美,說不出的怅然若失。
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人啊,再多偏愛,也不願意為鬼為魔。”黑袍人掏出個三指寬的銀盒,低頭看淩之辭一眼,放棄打開,收回口袋。
那是很重要的東西!淩之辭上心。
其實他是傷心的。傀娘沒了,獲得新能力的事自然不了了之。
黑袍人:“十分鐘後,這個世界會坍塌,到時自己走吧。”
?!淩之辭又驚又喜又疑。
“我處理點事,之後去找你。”
淩之辭又驚又疑。
他想對黑袍人下死手,實力是沒有的,膽子是不小的,手真敢往郵差包裡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