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之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到巫随身上，見他周身壓抑、眼神淩厲，不敢多問。
巫随視線緩而直，定定移向淩之辭，聲音冷又平，問：“什麼事？”
“呃……他……我有些好奇，隻是好奇，他是誰？”
“某種新生生物。”
淩之辭等了幾秒，沒等到巫随繼續，幹巴巴說：“謝謝大佬。”
現場是一片緊澀的靜，淩之辭撇嘴：幹嘛呀？怎麼變了？之前那個多好！
巫随太兇了，淩之辭甯願跟書老人交流都不想待在他身邊。
？
“書老人呢？”淩之辭下意識問。
巫随：“自殺去了。”
說自殺就自殺？誰信啊？
淩之辭的吐槽被一陣咆哮打斷。
“老大，大事不好了！”關東一路跑來，“出事了！”
淩之辭急問：“出什麼事了？”
關東又是一陣大喘氣：“陣……陣……哎呦累死我……”
“老關叔快說出什麼事了，之後再累。”
“我不小心弄壞了最後一張符。”
“什麼符？錦囊裡可能還有。”
“不可能再有。那是一張百八十年用不上一次的破符，難畫、難用、難起效，但凡有得選都不會用這玩意。蘇蘇行事我了解，她一定是為了給你湊全套符紙才放進去，不會有第二張。”
淩之辭硬着頭皮轉向巫随：“大佬怎麼辦？”
巫随：“去找蘇蘇畫。”
關東悚然：“就算是蘇蘇畫這符也得費好一番功夫，大陣等不起啊。何況老大你拉那麼多人進界封，一定開啟了封印，要是你……”
巫随瞟淩之辭一眼：“我不會有事。”
正對上巫随眼神的淩之辭：怎麼感覺我會有事？封印又是什麼？
關東捧起撕裂的符紙，哭天搶地：“怎麼辦啊？”
要是陣不成，學生們豈不是要一直瘋傻？而且文骨在外，意外随時會到來。這個陣至關重要！
淩之辭想清這點，偏頭觀察符紙，上面符文繁雜，乍看唬人，其實多重複圖案，并不難畫。
他從包中扒拉出一張空白符紙，照貓畫虎，迅速複刻出一張。
停筆的瞬間，淩之辭便知道——沒用。
一如他曾經用作保命的匿息符，畫得再完美，成敗依舊難說。
關東眼尖，訝異盯淩之辭手上符紙：“好像是一樣的！”
“沒用的。”
“怎麼會？這兩張符分明一模一樣。”關東鼓勵說，“把它橫折兩道放坑裡試試。”
面對關東滿眼期冀，現下也确實沒有别的辦法，淩之辭無奈照做，但他确信：這張符沒用。
符紙靜躺于坑，被風翻飛一角，再無反應。
關東撓頭，不死心地比照兩張符：“畫得不對嗎？這這這……分明沒有差别，怎麼會不起效？”
淩之辭垂頭喪氣，不自覺望巫随，希望他能像先前火災中那樣，再給出指引。
但是巫随已經不是淩之辭信任的巫随了，他冷冷的，似是翻了個白眼，睨淩之辭，無所謂說：“怎麼？”
“沒什……麼。”淩之辭見巫随朝自己走來，話語結巴，恨不得轉身跑，但他周身氣流凝滞，似某種無形的鎖鍊。
他動彈不得，任由巫随将手臂搭到自己肩上。
淩之辭掌心出汗：“大佬，怎麼了？”
巫随命令：“你畫得對，再來一次。”
死老巫公！你牛什麼牛！不就是比我厲害嗎？等我變厲害了我吓死你！讓你、你爸你媽、你爺爺你奶奶……都聽我的！淩之辭溫順垂頭翻空白符紙，内心已經問候了巫随的祖宗十八代。
淩之辭夾嗓子賣乖：“大佬，再失敗了怎麼辦？”
“我把力量借給你，沒問題。”
借力量？！淩之辭心神激蕩：他要是能借給我力量，是不是說明我可以吸取他的力量，把他的力量變成我的！哈哈哈哈哈！
巫随指關節叩淩之辭腦門：“傻笑什麼，快畫。”
淩之辭一想到自己能将巫随強大的力量占為己有，就興奮得不得了，一個不小心，符文歪斜偏移。
巫随深吸一口氣，重重吐出：“你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還有三十秒，再完不成雙能陣，它就會消散。”
淩之辭哈哈不出來了，嘴角耷拉，往大腿上抹抹手心汗，抿唇畫符。
李季悅哀戚的眼神中還藏着托付，她那麼瘦小的女生獨自扛出四五具或瘋或傻的孩子，要是因為自己，那些學生們真的救不回來……
淩之辭不敢繼續想，專注畫符。
巫随眼睛定在淩之辭手上。
那隻手修長勻稱，細膩的肌膚紋理下，青藍血管随手腕轉動而搖晃，巫随視線死死鎖住一截青藍，唇舌不安。
淩之辭敏銳地感受到了赤裸裸的惡意，他想跑，但是他腳下沒有動，手上動作穩而準。
一定要成功！
關東在一旁默數，還有十五秒的時候淩之辭折疊符紙放入小抗。
叮——的一聲嗡響，天幕中漸凝出道道透明柱狀物，融散成不規則的扁平液流，四散籠住操場。
成功了！
淩之辭小幅度地搖頭抖肩，為自己慶賀。
陣成在即，液流速度反而減緩。
液流消失、柱狀物消失，風卷雲殘，什麼都沒了。
巫随皺眉。
關東嚎啕：“啊！失敗了！怎麼會這樣！沒時間了！”
我明明感覺自己畫成功了。淩之辭不解，可他沒有時間回想哪裡出了問題，情況危急，不知是否還有再畫一次符的機會。
他下意識甩筆咬手，以指為筆，以血為墨，用他最熟悉的方法重畫符紙。
關東唉聲歎氣：“難得做回好人，竟然失敗了。果然不該幹涉凡人因果，愛瘋就瘋，愛傻就傻，不該多管啊……啊！”
“成功了！陣成了！”關東不可置信，“怎麼會呢？！”
淩之辭吮吸傷處，吐氣安撫還流血的手指，他聽到關東震驚的聲音，得意說：“因為我厲害啊！我最後一秒畫好符丢坑裡了。是不是特别厲害？”
關東啪啪鼓掌，氣氛給到位：“厲害！淩小朋友你太厲害了！你是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