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悠豎着耳朵聽樹下官司。
“馭獸宗何必這麼大火氣。”一道清冽女聲打斷二人的唇槍舌戰。
“閣下何門何派?這是要拉偏架?”
“非也非也,我家主人對道友口中的無事牌頗感興趣,願以法器靈寶相換。”女人朝坐在木椅上的姑娘拱手。
林虎神色不悅,斜睨了一眼。“哪裡來的死瘸子,無事牌換了還不如老夫的命先送你好了。”
“卻之不恭。”瘸子姑娘拄起拐,行走艱難,林虎笑聲落在半空,被拐杖打飛十幾米遠,不知死活。
一句廢話不聽直接殺人,李長悠嗓子發幹,決定得先放出屍氣隐匿好氣息,她一路不敢露屍氣是怕被屍王發現,現在樹下的人看起來可比屍王危險多了。
姑娘拿起無事牌,指着玄元子,“這牌怎麼用?”
玄元子怔愣一瞬,一根拐杖便破風而至,喀吧一聲輕響,玄元子鼻梁一酸,膝蓋微彎,護體罡氣生生被打碎。
他望着拐杖上活靈活現的鲲鵬,心裡咯噔一下,訝異道,“東極島?”
姑娘單腿站立,在玄元子後腦勺上擦拭着拐杖。
“等等等等我說!每日戌時兇龍龍吟自逐鹿城出,境内人聽之輕則心神破碎重則心魔入體,唯有無事牌可以隔絕龍吟,更甚可以抵禦龍魂一擊。”玄元子識相開口。
“多謝,都殺了吧。”姑娘蹒跚着坐回。
玄元子驚恐萬分,再沒來得及開口,眼前一花已經身首異處。
李長悠瞪大雙眼不敢動彈,卻忽覺腳下有沉重悶響,轟的一聲,她藏身的樹就被砍下。
她跌落在地,與此同時,一聲雷鳴從耳邊炸開,李長悠恍惚以為自己回到了雷獄。擡眼隻見一頭金龍在雲間翻湧,龍吟穿過雲層厚重如雷鳴。
“哪裡來的走屍,算了,再死一次吧。”李長悠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麼,她心神劇震無法開口,身前那一排護衛趴在地上捂住耳朵掙紮,女孩拄拐立在自己面前。
拐杖在她眼中放大,瞬息之間,李長悠察覺到自己竟然憑空飛起,她低頭瞧見女孩臉上深可見骨的血洞。
黏膩的屍液浸透李長悠後背,屍王拎着她跳上高處,朝着女孩脖子上比劃。
第二聲龍吟劃破天際。
屍王手指一緊,李長悠看見逐鹿城在後退,她被屍王夾在身側極速遠離逐鹿城。
眨眼間的功夫,李長悠重新被帶回屍穴,靠近洞外時就覺有一股清涼之感,她心緒稍平。
洞内先前分肉的走屍此刻手心向上,互相重疊,圍坐在一處,洞外也聚集了大量避難的走屍正神情呆滞地望着李長悠。
李長悠被扔進屍穴最深處的血母屍王墓内,進入那一瞬,劇烈搖晃的心神立即穩固,她癱倒在長明燈下,不小心碰到一片冰冷的肌膚,勉強擡頭望去,整個墓穴塞滿一群要麼隻有上半身要麼隻有腳的走屍,她碰到的那隻小腿也“神情”恍惚,“癱倒”在地。
她覺得自己腦子一定也被龍吟攪爛了,李長悠伏在洞邊和那雙情緒豐富的小腿保持距離,屍王還是倒挂在天頂運功,沒準屍王喜歡挂着純粹是地上沒處下腳,李長悠苦中作樂扯了扯嘴角。
地面修煉的走屍表情痛苦,沒有頭的也蜷縮成一團,中途有幾個受不了的自己爬上血母屍王墓,神智不清地踩了李長悠好幾腳給她踩清醒了。
李長悠從屍堆裡擠出來,爬下去學着走屍的樣子運轉化屍訣,如果猜得沒錯,化屍訣似乎能抵禦龍吟。
然而李長悠運行兩個周天之後仍覺心神恍惚,晃晃悠悠間她眼前出現一張猙獰的臉,屍王坐在她旁邊,左手隻剩兩隻手指,點了點自己稀巴爛的眉心,腦後被挖空的玉枕竅,最後雙手于膻中前結印。
一股冰冷氣息悄然籠罩屍穴,李長悠一愣,這是在教自己用神識?
她遲疑着爬起來學屍王動作,三竅清明,靈力差點奔湧而出,李長悠及時用屍氣覆蓋上去。
靈力在屍氣下引動,不一會兒,眉心灼熱似有火躍動,心神随之沉浸于眉間焰,李長悠“看見”身邊一片濃霧,以焰驅散,霧氣蒸騰下隐約有幾處屍氣濃郁之處。
屍氣互相纏繞、牽引,似在邀請,李長悠伸出一縷屍氣,融合的一瞬間,腦中沉重的龍吟似乎小了許多。
擾人的龍吟緩緩在雲嘉心神中退去,她摩挲屍體上取下的無事牌,顫栗的心神終于得到平靜。
扶着城牆休整一會兒,她才熟練地将人頭堆在城牆邊,用劍在緊閉的城門上刻畫正字,她收到無塵帶來的消息,李長悠擅長用陰儡無塵不知道她還不清楚?陷在天坑時李長悠尚有閑心鼓動她尋王道劍,如今李長悠願意一個人呆在屍穴裡不走,雲嘉可不信她是心灰意冷尋死,她剛去屍穴裡可沒找到人,沒準李長悠人已經進了城。
雲嘉低頭收劍,用衣袖擦拭劍身又喃喃自語“可她到底還要殺滿多少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