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多長得兇神惡煞的野修眼珠子滴溜溜在她身上打着轉，李長悠額間朱砂也不似凡物，一時還額外引來諸多或懼或貪的目光。

她面不改色跟着人群往自己身後望去，心裡緊急命令陰儡往别處看。

九層陰儡這下反應過來了，眼神後移朝落在最後、面相卻最為兇狠的野修看去。

那兇狠野修冷笑着比了比陰儡的脖子，潛伏在陰儡身邊的修士持刀劈了下來。刀刃輕快，輕松削下那隻拿着丹藥的手掌。

“論道尚未開始，怎能随意動手？”一隻玉白的手輕點那修士眉心，一片紅霧落地。

李長悠頓覺腦瓜也跟着生寒。

“這次對了，築基丹贈有緣人，道友莫要推辭。”手的主人猛地閃現到李長悠背後。

人群中無數雙炙熱的眼睛又落回她身上。

“師尊教導，無功不受祿，在下愚鈍，何德何能受此大禮。”李長悠貌似不經意露出腰間太上青天門的内門令牌，雖然她還沒什麼師尊，但先擺出來一位能壓死金丹真人的靠山救救急才是要緊。

周圍緊盯着她的目光果然收斂許多。

“悟性差才應該需要更多築基丹，就當我送的一番造化。”金丹真人不依不饒，執意要将一瓶都給她。李長悠都忍不住擡頭直視對方雙眼。

到底是何方神聖，敢在太上青天門腳下碰瓷自己。

眼眸釘在金丹臉龐那一瞬，李長悠忽覺時間凝滞，人群呼嘯着離自己遠去，她心叫不好。

熱鬧的黑市死寂下來，金丹真人那張平平無奇的臉漸漸融化，變成李長悠熟悉的樣子，“水善利萬物而不争，師妹，你可明白？”

水流從她掌心一路滑落，滴至聞人澹溪腳下唯一一株還在随風舞動的小芽。

草木瞬間生發，小芽拔高到李長悠膝下、胸前、鼻梁，直到參天茂盛。

瘋長的花葉避開聞人澹溪散落，一枚落葉飄到李長悠肩頭，她肩膀上頃刻便長出了血淋淋的新芽。

斑駁樹影下，陰蟠石在儲物袋晃動，李長悠随手按住幾息，石頭很快平靜下來。張道子的反噬逐年減輕，雖然也因此更不死心，日日都要反噬三四回，李長悠習慣了後倒也沒什麼大礙。

然而趁她料理陰蟠石時，血芽悄聲坐大，回過神來李長悠發覺肉身幾乎快和新芽融在一起。

這次耽擱得有些久了，聞人澹溪眉峰不自覺壓下，可惜淩厲的眼角偏生了雙透着戲谑的桃花眼，李長悠看了也摸不清她是笑是怒。

“聞人師姐？”

“師妹，論道需專心。”聞人澹溪淡淡瞥過她眉心。

李長悠整個人幾乎被血芽包裹住，她費力掙紮，心裡卻有些犯怵，直到人群被拉遠，她才望見九層陰儡所站的位置已經半隻腳邁進了論道台，難不成鬼債她還，師姐這是要和她論道？

面前的師姐并不關心李長悠在想什麼，溫熱的指尖直接觸碰到她眉間朱砂。

李長悠僵在原地，血芽将她肺裡空氣都要擠盡，她臉漲紅，又怕這位尊者不小心把她腦漿子戳出來。

“尊者，今日可否啟程？”

聞人澹溪身後露出個人影，無塵困得眼睛睜不開，眼皮耷拉一半迷迷糊糊詢問。

血芽在無塵醒來一瞬間消散，要不是聞人澹溪抓着李長悠前額，她差點栽倒下去。

“可。”

聞人澹溪頭也沒回。

無塵睡眼惺忪，根本沒聽聞人在說什麼，轉身随便找了個近處又閉上眼睛。

新芽很快從地裡冒出來，積極在李長悠身上爬來爬去。這次樹芽直接長出茂密枝葉，像藤蔓一般纏繞在李長悠腰間。

聞人澹溪厭煩地啧了一聲，那藤蔓轟然炸成碎片，漫天殘枝飛舞，一片貼在了李長悠腰間的嫩葉不甘心地滑進她儲物袋，落入陰蟠石中。

她下意識要拽出儲物袋，聞人澹溪卻沒有給李長悠這個時間，她手指輕叩，李長悠隻覺眉心慢慢收緊。

聞人澹溪眼眸中沒有任何情緒，“告訴我，中州第一大宗為何允許愛惹事的野修在此活動，甚至大發善心借着論道名頭将築基丹送出去？”

李長悠身體繃緊，聞人澹溪還在敲着手指等待她的回答。

她如何知道愛管閑事的高層在想什麼，難道要說因為宗裡太安生，就樂意找點麻煩玩玩？她要敢這樣亂答，恐怕眉心當場會被戳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