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悠背身而立,指尖在袖中無聲掐訣,紀川不是文博,想在金丹眼皮子底下完全掩飾住蓑衣人的蹤迹,這件事本身就足夠困難。
“怎的回事,幾個人都抓不來?”紀川頗為不耐地望向文博,若不是礙于西塘規矩,他不好直接殺穿這些麻煩的幻象,文博等人早就一起化為飛煙去了。
“仙家的師妹,不慎,擋住了鎮山令,抓來的人趁亂……”文博嗫嚅着,沒敢當面添油加醋。
“好了,輪得到你攀咬?廢物就是廢物,這真的半點不給我省心!”紀川壓着眉頭打斷文博,他随手招來鎮山令,一陣霧蒙蒙的飛煙下依稀露出幾道身影。
“紀師兄,我修為不濟,靈力有些不穩,擾了師兄盤算,實在抱歉。”李長悠誠惶誠恐低下頭,順帶瞥了眼蓑衣人所在位置。
面對同門,紀川還是收起怒容,雖看上去有些不太高興,但還是出言安撫着李長悠,“無事,師妹能回來就好。”
他目光短暫在李長悠身上掃過,轉眼又落回飛煙下。
“李師妹?你可還好,聽說橫山鄉有……奇人截殺?”姜月凝虛弱的聲音适時響起,李長悠明顯感覺到她眼神掃過蓑衣人方向,卻又不經意擡手,衣袂拂過枯葉,發出沙沙聲響。
“啧,跑得還挺快。”紀川轉眼就看不清飛煙下逃竄的人影,煙塵太大,他眼底閃過幾分煩躁。
李長悠一愣,發覺自己也找不到蓑衣人具體的位置後,她微微低頭,知道姜月凝這是在有意幫她掩蓋蓑衣人的氣息。
她動作頓了頓,裝作什麼都沒察覺的模樣望向姜月凝,“我隻跌進枯井,那人似有急事,我還沒反應過來,她一溜煙就從橫山鄉消失了。”
李長悠眸子低垂,将真實情緒掩住,她掐頭去尾隐去了莊啟顔的存在,姜南比她先回來,死前也在姜雲凝已經提過莊啟顔,不論姜月凝故意也好無心也罷,她既不在紀川面前先提及,李長悠也不會主動挑明。
莊啟顔身份不簡單,紀川知曉也不能如何,且若是引起對方好奇,牽扯到李長悠自身,也是不妙。
“師妹可有受傷?”紀川尋人無果,終于轉頭關切道,隻是看着李長悠的眼神卻帶了些審視,截殺之人修為不低,李長悠能活着回來着實讓人吃驚。
李長悠忽視紀川懷疑的眼神,恭敬地行了一禮,“紀師兄,姜師姐,我并未與人正面交鋒多久,便不慎落下了枯井,那人瘋瘋癫癫的,沒有死追我不放,隻是往姜家去了,我看她修為不俗,怕是姜家遇上了麻煩,從井底出來後,我就匆匆回西塘先為給師兄師姐報信了。”
她說罷又轉頭看向姜月凝,略帶歉意道:“我察覺半路截殺之人的心思,自知自身修為低下,無法再去姜家報信,隻得返身尋紀師兄給個主意,隻是我被困時已将師姐受傷之事告知姜南,他應當已返還回西塘,姜師姐的傷勢可好些?”
“雖未痊愈,但已無大礙,隻是短期内隻能靜養,因而讓姜南先替我起身回姜家去了,勞師妹師兄擔心。”姜月凝臉不紅心不跳地掩去被她抹殺姜南一事,聽得李長悠都不由得拉高警惕。
修仙世家争奪資源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在太上青天門呆了這麼久,李長悠也不曾聽過姜家有什麼流落的少爺,隻知道在姜南冒出來前,姜月凝這個姜家大小姐一向是作為姜家頂梁柱出現。
李長悠還忘不了她在九層陰儡視角下看見的貓膩,姜南若是人為創造來頂替姜月凝,任誰突然被奪走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也會動些殺心,實際上,姜月凝宰了姜南并不足以讓李長悠心驚,隻是姜月凝扯起瞎話來,鎮定自如的模樣才是真正讓她背後冒起冷汗。
紀川上下掃視李長悠,确定她身上并無異常後,也緩緩開口,“不論如何,李師妹無事便是最好,姜家之事我已知曉,待西塘這處騰出手我必召集同門去探明虛實,姜師妹也莫要擔心過甚,雖說無法幫上姜家什麼忙,但師妹的安危,師兄我一定盡力。”
紀川話語間滿是關懷,聲音卻還是冷淡許多,姜元身死之事早就傳了出來,此次姜家明顯是招惹了仇家,如此傷筋動骨的,沒個百年怕是恢複不到往日聲勢了,姜家遭難,連帶着姜家大小姐的身價也會大受影響,雖說紀川不算那般勢利之人,但也不願淌這趟渾水。
他清楚記得,姜月凝聽見姜家出事時,神色并不哀恸,眉宇間甚至有些快意,雖說修士斬斷塵緣,但紀川還是留了心眼,趁西塘準備議和事宜時,他也出去打聽過,卻隻聽說姜家族藏内最大的那條靈脈不知所蹤,現在正到處暗中派人打聽姜月凝行蹤。
紀川能搶先晉升金丹自然不是傻子,他隐約嗅到不對,修仙世家并不以親情維系家族,隻有實打實的族藏寶庫才是凝聚族人之本,姜月凝傷勢本就來得突然,更像是有人做了手腳,且她在得知姜元死後更是明晃晃想避開姜家人,紀川一度懷疑她多半是身懷靈脈,與姜家在暗中扯皮。
隻是紀川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天大的事也别想壓到他頭上,幹脆全部都裝作不知,免得在内門大比中出了岔子。
一來姜家再勢大,也不過是八百修仙世家之一,他沒必要為了别家家務事,犯下同門相殘的禁令。二來,姜元可是元嬰修士,能正面斬殺元嬰的仇家,他失心瘋了才會湊上去,能看在同門情分上順手幫扶一把姜月凝已是不易,要他豁出命是行不通的。
他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明知蹊跷也不追問姜月凝。
“紀師兄大恩,月凝銘記在心,此次月凝若能度過難關,回宗必有重謝。”姜月凝掩唇低咳,每一個字說出來都十分費力。
“舉手之勞,待西塘安定後,我再為姜師妹尋幾味靈藥。”聽到姜月凝主動提及報酬,紀川終于颔首帶笑,又客套起來。
李長悠目光不着痕迹在二人臉上掃過,沉默片刻,試探開口,“紀師兄,我看到西塘似乎在趕人出去?我外出時似乎還聽到橫山鄉要打過來,這是,打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