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擊未得，紀川鼻腔裡擠出的一聲冷哼，右手已如鐵鉗般扣向蓑衣人天靈蓋，不料正當此時，頭頂古樹上傳來一聲痛呼。

紀川掌風微偏，不過刹那分神一瞬，樹上掉下一根殘枝，不偏不倚砸在古琴上，一聲悶響傳來，姜月凝狼狽栽倒在地，蓑衣人也跑沒了影兒。

紀川擡手朝樹上補了一掌，上面立馬掉下個灰頭土臉的身影，林嚴驚慌失措，還沒站穩就高舉雙手“紀師兄，是我，是我！”

“該死！你躲樹上做什麼？”

“我為姜曜所傷，不知如何就挂上了樹，醒來便掉下來了。”林嚴話音顫動，他身上确有斑駁傷痕，紀川忍不住低罵一句，回過神又發現蓑衣人沒了蹤影，臉上更露了幾分陰沉。

紀川前些日子才撞大運接觸到域外道統，還以為自己得了道君眷顧，會一路順遂，可誰知眼看武煉碑前十升得越來越高，他不但沒有再受道君召喚，還被西塘洞天絆住手腳。

若如齊靈泉所說，西塘洞天離消散不遠，他先前促進兩地議和也是無甚大用，拿着鎮山令都進不去洞天，等到洞天消散，他更是湯都喝不上。

實際上，經此一遭，他也明白過來，此處唯一還能和西塘洞天扯上關系的恐怕隻有那個半路發瘋的蓑衣人。因此才會不死心，仍想再試一下。

可蓑衣人還是在他手底下溜走了，紀川冷着臉按住閃過微光的界石，眼神裡閃過一絲急躁。

李長悠若有所思瞥了一眼姜月凝，誰都沒注意，那聲倉促的琴音在泥地上蕩起一圈極其微弱的漣漪，并在一息間便平靜下來，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若不是李長悠一直盯着姜月凝，她幾乎無法發覺蓑衣人腳下的土壤腐植變得柔軟，她沒猜錯的話，姜月凝，應該是有木靈根的修士。

“你暈得倒是及時，既躲開了姜曜又避開守界人大開殺戒。”紀川說話帶刺，對林嚴顯然少了對姜月凝的客氣。

林嚴張口結舌，忍着沒還嘴，他确是被打暈了過去，也知道紀川正在氣頭上，自己是被當做了出氣筒。

“此事是月凝過失。”姜月凝緩緩開口，紀川目光從林嚴身上挪開。

“月凝得師兄相助，知道師兄為進入西塘洞天之事傷神，前次發現西塘界石躁動，又無意發現守界人在祠堂裡主持殺祭，能暫時連接到西塘洞天，便一時縱容，未想過她把橫山鄉來人都殺光了去。”

紀川已默默将手掌覆上界石，聽到西塘洞天幾個字才有些反應。

李長悠眉頭一皺，發覺他在強行破開界石，“姜師妹不必自責，無妨，我已知曉此事，不過是抓一守界人，還不算什麼難事。”

說罷，紀川一隻腳已埋進界石下。

“土遁術？”李長悠低語，沒想到紀川如此執着，她嘴角扯出些許弧度，她自己又不是沒用雷刺探查過界石下，底部就是一攤攻擊性極強的泥漿。紀川過于心急，跟下去大概率是徒勞無功。

“西塘無主，各位師弟師妹自便，紀某尚有要事，先走一步。”紀川揮揮手，武煉碑上的名字刺眼，他已經耽擱太久，不論抓不抓得到蓑衣人進不進得了洞天，他也不會再待在西塘惹一身騷了。

說罷，他逃也似的就鑽進地底。

“月凝你可還撐得住，那老家夥有沒有傷到你？”林嚴見紀川離開也松了一口氣，才有心思注意到眼姜月凝此時歪斜的身姿。

“我無大礙，隻需調息片刻，林師兄為我護法可好。”姜月凝目光有意看向李長悠，并不遮掩防備之心。

林嚴面帶不善跟着望了過來。

“我亦有要事在身，師姐師兄保重！”李長悠朝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拱手轉身離開。

姜月凝颔首，被攙扶回房舍，留下林嚴在外守候。

……

一炷香後，李長悠踩着竹梢，擡眸望天算着時辰，九層陰儡離姜月凝的住處不遠，時不時給她捎來消息。

“娘，您聽我的，先随我回宗門一段時日，等我将大靈礦山安頓好，再……”

阮丹煙的纖指死死攥住心口衣襟，被姜月凝的話吓得心驚肉跳。

她雖為凡人，也是中州小修仙家族出身，駐顔數十載，往日一向得衆人稱贊的玉容此刻青白交加，嘴角茫然擡起又放下，卻隻擠出幾縷遊絲般的聲音。

“二丫頭，仙人的事我管不着，但娘還是想要勸你一句，大靈礦山雖受姜家血嗣供養，但畢竟不是你個人私有之物，哪怕你已修仙，到底還是女兒之身，将來少不得豺狼虎豹窺視，何必為些資源過得戰戰兢兢，姜家能靠你幾個叔伯兄弟撐起來，你把大靈礦山交給他們，自己過逍遙日子不好嗎？”

姜月凝冷笑出聲，卻引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本就失血過多的身體現在倍感疲憊，“娘，你還在做春秋大夢呢？我把大靈礦山拱手相讓，除了當一個供血的活祭品，拖累修行，哪來的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