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檸轉回身子，一隻手撐着下巴，手指在桌上重複地畫着圈圈，心中琢磨着時間。

上課了她也還在琢磨這個問題，接着中午躺在床上，雙手握在小腹上，思緒依舊飄然。

姜檸平常表現來看并不是一個瞻前顧後的人。由于元旦假期的調休，明天連着上課，于是在晚自習以前，她向徐瑩那邊請了個假。

冬天的夜晚總是黑得最快，林雲澈依然是最早來班級的一個人。一開始，他并沒有感受到什麼異常。

随着時間的流逝，身邊路過的同學熙熙攘攘，臨近上課，他身邊的桌位還是空蕩蕩的，餘他一人。

林雲澈在此期間特意多看了幾眼窗外，也沒能瞧見熟悉的身影。

一陣手足無措的情緒忽地在他的心底蔓延。

其他人也是疑惑的狀态，唯有莫潮的腦回路不走尋常路。

“靠北，姜檸今天晚自習請假悄摸摸的，居然不跟我們任何人說，叛徒！！！”

葛驕都被莫潮帶歪了，危機感滿滿想入非非：“她不會是去外面找老師輔導偷偷内卷了吧？”

林雲澈默默聽着。

晚自習開始，第一節的坐班老師是化學老師，同學們能以足音辨人，人未到，整個班級便噤若寒蟬，可見其威力。

毫無疑問的，這節課化學老師當然是要拿來講評剩下的月考卷子的，留着一堆作業沒寫的同學敢怒不敢言。

下課，林雲澈去問姐姐，林暮雨也隻說她也不知道，姜檸放學就不見人影了，也沒回宿舍。

整個晚自習，林雲澈都是走神度過，作業也沒怎麼動。

從前來說，他是不會把學習的注意力放在多餘的地方。可林雲澈現在就是忍不住去胡思亂想，看不進題。

他不知道他是怎麼了，為什麼姜檸不在會這樣？但細想下去隻得到自己空洞的心跳聲。

直到下課，他甚至也開始跟其他同學一樣早早收拾起書包，隻不過下課鈴響，等班級人走得差不多，他才背起書包正要走。

隻是林暮雨在身後叫住了他。

“小澈，姜檸在操場沙坑那邊的角落等我們。”

林雲澈的耳朵将她的話聽進去了，身體比腦子還快，是第一個收到信号快速反應的。

他都忘記是要和姐姐一起走，自己就快速地下了樓梯，在昏暗的路燈光線下奔跑，操場上一個人也沒有，大家都更喜歡往捷徑的那條路回宿舍。

來不及呼出肺裡溢出的二氧化碳，隻一味瘋狂地汲取氧氣，他也不怕夜風帶來的寒冷，一眨眼便來到林暮雨口中的地點。

林雲澈此刻渾身熾熱，他粗粗喘着氣，目光向四周轉了一圈沒見人影，便坐在邊上的草地，胸口一上一下起伏着。

緩了有一會兒，他擡頭望向天空，眸裡倒映着寂寂夜色，沒有盡頭。

冬季的星星比夏季來得孤獨，沒有夏蟬的捧場，它是安靜的。

“同桌？”

林雲澈循着聲源處看過去，隻見姜檸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站着，手裡提着一個蛋糕盒，十分顯眼。

“你來得好快啊。”早知道自己動作就快一點了，姜檸不由得有些懊惱。

明鴻中學是不準外帶食物的，任何理由都無法通過，而姜檸把甜言蜜語說了個遍，保安才勉強通融。

不過倒黴的是，她進來沒多久，迎面就裝上了那個嚴厲的光頭教導主任。

姜檸一點沒猶豫的轉身就跑，急急忙忙地繞了好幾圈，這期間一不小心就崴了腳。

蛋糕跟着她一路跌跌撞撞的，一路上姜檸心裡一直在擔心着蛋糕有沒有事。

“你......”林雲澈站起來，有點茫然地指着她手裡提着的蛋糕盒。

“這個？這個是給你買的生日蛋糕。”姜檸把蛋糕放了下來，抽開了交疊的綢帶，她打開蓋子一看。

“啊，果然倒了啊......”她小聲嘟囔着，又擡頭看他，說道。

“對不起，同桌，我好像搞砸了......”姜檸心裡漫上了失落，明明想給他一個難忘快樂的生日，臨時加急訂的蛋糕，幾經波折，還是毀在了她這個環節上。

她還蹲在那裡下巴抵在膝蓋上，林雲澈沒有去看蛋糕，隻目光停留在她頭頂的發旋上，聽着她不知抱怨什麼。

于是男生也蹲下來，姜檸擡眸，見他當着她的面，抹了一下蛋糕上的奶油，然後嗦了一口。

“很甜。”林雲澈認真說道，“姜檸，謝謝你。”

“我很喜歡。”

“真的嗎？”

“嗯，真的。”

他說得肯定。

姜檸的心情因為他的話放松了不少，眉眼也舒展開來，她翻起盒子上附帶的袋子，聲音又重燃起激動：

“那、那我給蛋糕插上蠟燭哦不、不對，要等暮雨差點忘記了。”

林暮雨也恰好在這時趕來，她挽了挽鬓邊的碎發，整理了下稍顯淩亂的衣角，說：“呼，小澈你也跑得太快了。”

三個人都坐在操場上，姜檸将數字蠟燭插了上去，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從保安室借來的打火機，将蠟燭點燃。

她慢慢地将蛋糕從地上舉了起來，少女的眼睛在燭火的搖曳下依舊不減明亮，熠熠生輝。

姜檸和林暮雨十分有默契地對了下眼神，歌聲便一同在喉嚨裡緩緩流淌出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兩個女生的歌聲柔和，像是山間的兩條溪流，重疊在一起，唱完了最後一個音調。

“同桌，閉起眼睛許個願吧！”

姜檸以希冀的眼睛看着他，林雲澈依言乖乖地閉上眼，悄悄在心底許下了三個願望。

少男睜開眼，正好一陣風吹過，桃花眼隻眨了一下，他鄭重地吹滅了蠟燭。

蛋糕倒得不成型，難切。不過三個人毫不在意，就拿着叉子在那裡舀着吃。

林雲澈吃得很多，大部分都是他解決的。

而姜檸内心感到十分滿足，這讓她覺得自己臨時下的決定沒有錯。林雲澈是個孤獨的人，他或許能夠自洽，但作為他的同桌，就個人而言，姜檸也想給他過一次完整的生日。

“姜檸。”他輕聲叫她的名字。

“怎麼啦小雪人？”

林雲澈被這稱呼給梗了一下，旁邊的林暮雨笑着這兩人。

“......我可以拆禮物了嗎？”他問道。

姜檸微微一愣，才說道：“可以呀，你一直帶着呀？”

林雲澈點了點頭，把書包帶到胸前，拉開一半的拉鍊，拿出了鼓鼓的牛皮紙袋。

當面看當事人拆禮物，姜檸心中是緊張，也是期待。

她看着林雲澈小心抖落開盒子，入目而見的是拉菲草，他向外撥開拉菲草，看見了埋在裡面的ccd。

他的手頓在空中有幾秒，然後拿了出來。

姜檸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覺得怎麼樣呀？”

林雲澈驚覺原來一個人的心髒能跳得這麼快。

胸腔裡的心髒跳得劇烈，感覺下一秒就要沖破重重骨骼的包裹束縛，恨不得将心意通通宣之于口，仿佛下一秒就要為其死亡。

林雲澈肺裡像是被人抽幹了氧氣，先是耳根，再是臉，都缺氧般的憋得通紅。

好在昏暗的路燈光線下，他的臉看得并不真切，反而成為了他動心的保護色。

他溫柔地低下頭，男生不善言辭，認真說道：“喜歡，很喜歡。”

“我會好好珍藏，永遠。”

林雲澈把ccd捂在胸前，心跳聲與他的言語同頻。

林雲澈百分之一百的肯定下了一個事實的結論。

他對姜檸，一定，一定是男女之間不能言狀的那種喜歡。

——他喜歡姜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