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酉時,雲裳隻身一人如約來到清風樓。
她以薄紗覆面,跟在小二身後上樓,拐入一道隐秘的走廊。
小二将門推開,一間雅室映入眼簾,室内陳設簡潔典雅,牆壁上挂着幾幅名家水墨畫,“姑娘,請。”
屋内隻有一男子跪坐于茶桌前,手中捧着一卷書冊,神情專注。
聽聞腳步聲,他緩緩擡頭,目光冷淡地掃視過來。
男子約莫二十餘歲,面容極俊秀,眉目間透着一股淩厲之氣,身穿玄色長袍,衣襟上繡着銀線暗紋,低調尊貴。
雲裳微微一笑,行禮道:“雲裳久仰二皇子大名,今日總算是親眼得見。”
“你是阿霁牽的線,自是要見上一見。”褚溫親自為她斟了一杯茶,茶香袅袅,氤氲在二人之間,“雲姑娘此次前來,想必不是單純為了滿足好奇心吧?”
雲裳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殿下果然慧眼如炬,民女今日前來,确實有一事相商。”
她頓了頓,眸光如水般流轉,落在褚溫的臉上,“隻是不知殿下是否有興趣?”
褚溫眉梢微挑,眼底閃過一抹厲光,“哦?說來聽聽。”
雲裳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茶香在舌尖綻開。
“殿下可知,近來朝堂之上風聲鶴唳,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其中尤以方商和康化二人為最。”
褚溫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雲姑娘的消息倒是靈通,不過這些與我何幹?姑娘應當知道,我避世已久。”
雲裳擡眸,視線與他的目光交彙,“殿下避世多年,不知可還記得赫連婕妤之事?”她的聲音輕柔,卻如同一根細針,刺入了褚溫心底最深處的傷口。
褚溫的目光驟然一沉,聲音如同冰刃劃破空氣,“你好大的膽子!”
雲裳的目光落在男子因用力而微微發白的指節上,“據民女所知,殿下與康化有着前仇舊怨……殿下難道不想為赫連婕妤讨一個公道嗎?”
雲裳的話音剛落,褚溫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指節泛白,“你究竟想說什麼?”
“赫連婕妤當年含冤而死,真相卻被掩蓋得滴水不漏,殿下身為皇子,難道就甘心任由那些幕後黑手逍遙至今?殿下若真想為母報仇,為何要錯過這樣好的時機?”
“我與康化有仇,那你又是為何要他非死不可?”褚溫的眼神在女子的面上細細端詳,絕不放過一絲反常。
雲裳緩緩起身,再行一禮,“殿下,民女并無他意,隻是不忍看婕妤蒙冤多年,更不願看到朝廷被奸佞把持。”
“有趣。”褚溫笑起來,像是枝上的梅花簌簌落了一地,“你當真将我當作黃毛小兒般戲弄了,你若隻拿這些理由來敷衍,就不必留了。”
女子眼底的光滾動一下,直視他的眼睛,“那若我說,他們與民女亦有着血海深仇呢?”
褚溫目光閃爍,他何等聰慧,頓了片刻立刻明白過來,“我說阿霁如何會平白無故地為你牽線搭橋,原來其中另有隐情。可即便你說的是真的,你放着權勢滔天的汝陰王不用,怎麼會想到我這個無權無勢的皇子。”
“殿下謀略過人,何必妄自菲薄?”雲裳如實道:“汝陰王自然已在局中,隻是此事不也對殿下有利嗎?”
褚溫笑了聲,“聽起來,你似乎有了計劃?
雲裳雙手交疊置于身前,“殿下,康化固然樹大根深,但并非鐵闆一塊。這些年,他結黨營私,排除異己,早已引起不少人的不滿。”
“你的意思是,隻要我們能夠找到合适的切入點,聯合那些被他打壓過的官員,便有機會将他扳倒。”褚溫沉思片刻,眉頭微微舒展。
“正是如此。”雲裳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方商為康化的左膀右臂,勢力心機卻難以與之相較,我們可以從他入手,卸了康化的一隻胳膊。”
褚溫若有所思,“我倒是知道一人,此人名叫趙廣陵,曾任戶部郎中。五年前因揭發方商貪污而被誣陷入獄,現已獲釋。”
“趙廣陵……”雲裳低聲念出這個名字,她曾聽聞爹爹說起過此人,其剛正不阿的性格在朝中頗有名氣,但也因此招緻了不少仇敵,“趙廣陵雖然對方商懷恨在心,但也未必願意輕易與人合作。”
“這倒是不難。”褚溫轉了轉手裡的茶盞,“趙廣陵有一幼子,自幼體弱多病,常年尋醫問藥,若能為他解決這一難題,或許能赢得他的信任。”
雲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這是個不錯的突破口,隻是僅此一步還遠遠不夠。
褚溫繼續道:“除此之外,我們還需要一個可靠的中間人,來促成這次合作。南郡有一位名為陳子安的富商,他曾在趙廣陵落魄時伸出援手,兩人關系匪淺。”
陳子安雖是商人,但與趙廣陵相交多年,深知其為人。他曾多次暗中資助趙廣陵,甚至在其入獄時也未曾放棄,趙廣陵對他極為信任,若能由他出面勸說,必能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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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雲裳提着裙裾下樓,遙遙便看見褚霁負手站在院裡的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