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氣,她的面上已經染上了薄紅。
陸臨淵沒有說話,似乎在思索什麼,旁邊的副使李一彥猶豫片刻,對阮绮華開了口。
“姑娘,下官聽聞,秋闱中的獵物多為小型野獸,近幾年似乎都沒有狼族作為獵物的,若是帶它回去,取得前列當是不成問題。”
“隻不過……”李一彥有些為難地看着她,“隻不過眼下隻獵到一頭,若要取得頭名,興許”“不必!”
阮绮華眼眸明亮,“如此甚好,無需獲得頭名!”
“您真是機智英明!”
李一彥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紅地提起地上的狼屍,在阮绮華一連串的感謝與誇贊中,嘴角不自覺地帶上了笑。
轉身的瞬間,他突然感到周身突然降了溫。
嘶,他似乎忘卻了什麼事,他偷偷瞥向旁邊的大人。
陸臨淵面上淺淺挂着笑,語氣淡淡,“夜路難行,若姑娘休整得差不多,我們應當即刻返程。”
說罷,看了眼活動如常的阮绮華,轉身便走在了前頭。
阮绮華不明所以,隻覺得夜色下的山林瞬間涼下來許多,默默将外衫攏緊了些。
夜路果真難行了許多,路面上時不時有跳出來的小物。但好在有陸臨淵在前開路,她跟随其後,竟是如履平地。
阮绮華心中松快,望着身前的背影,忍不住跟身旁的李一彥搭話,“你家大人身子不爽,為何今日你二人會出現于此地?”
她在的位置是山體險峻一側,山坡陡峭,周邊樹木紛亂錯雜,她其實更想問,對方是如何找到她的,但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萬一是為了援救他人,恰好碰到了她,豈不是自作多情。
何況,阿爹暗示過,陸臨淵年紀輕輕,手握重權,阮氏的财富受衆多人暗中觊觎,她不應對任何人掉以輕心。
李一彥的面色忽然變得古怪起來,對着她欲言又止數次。隻模模糊糊道,“有位朝廷重臣私自闖入秋闱界地,此番同大人上山,本是代表大理寺來尋他的。”
“倒是您。”李一彥疑惑地問道,“每年的秋闱本是定好了名冊的,屬下前幾日恰好看到今年的報名人員名冊,似乎沒有您的名字,為何您會出現在此?”還如此狼狽。
後半句話李一彥沒有說出口,但看向她時的,目光裡的遲疑讓阮绮華幾乎是瞬間便會了意。
“……”她真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就不該提起這話來。總不能當着正主的面說自己為了他來的秋闱吧。
阮绮華頗為無奈地看了眼身前的陸臨淵,壓低聲音含含糊糊道,“隻是臨時起意報了名,下山時走錯了路罷了。”
“那您為何會”李一彥止住了話頭,方才阮姑娘背對着那人,大人又忙着救人,他站在後面,可是看得清楚。
阮姑娘身後一把背起背簍,鬼鬼祟祟溜走的,分明是那位。
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都噤下聲,誰也不肯再開口。
一路沉默着到了獵場,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來。
有人站在山腳着急地張望,竟要不顧仆從的阻攔想要闖上山去。
“阿爹!”
見到阮绮華出現,阮富明急急地走到女兒身前。
“華兒,可有受傷?可有不适?”
“不是答應阿爹要注意好自己的安危,怎的将自己折騰成這樣?”
阮富明滿眼心疼地看着女兒,手止不住地顫抖。
他在山下苦苦等待,從正午時分,盼到如今太陽落山。
原是在陛下的帳篷中與同僚同坐,誰知其他公子兒郎都陸陸續續下了山,隻有他的華兒不見蹤影。
身邊柳尚書一家的談論,以及柳如霜關心的問詢,更是讓他心頭猛跳,險些站立不穩。
“下山時似乎聽見了野豬的嚎叫聲,阮大人,绮華妹妹還未下來嗎?”
聽到問詢的彼時,久經商場的他,竟害怕到失态地沖出帳篷,若不是時間未到,他恨不得立馬上山,親自尋找。
他就這一個寶貝女兒,如珠如寶地捧着長大,恨不得将金山銀山绫羅綢緞都捧到她面前,何時見過她如此狼狽的模樣。
“阿爹,女兒吉人天相,怎會有事,那不過是在山上行走時惹上的髒污。您快看我帶回來的獵物!”
阮绮華安撫住父親,指着李一彥手中提着的獵物向他說道。
阮富明這才注意到後方站着的二人。
“陸大人這是……”
“公務在身,湊巧遇見令愛,便護送下山了。眼下既已安全抵達,若無事,還請允許晚輩先行告辭。”
說罷,他示意身旁的副使将獵物遞給了阮氏家仆。
不待阮绮華說些什麼,瘦削單薄的背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阮氏父女靜默半響。方才李一彥單手拖行在陰影處,阮父尚且沒意識到,如今在火光的照耀下,他才發現這狼足足需要兩位家仆合力才能擡起。
從後心貫穿到前胸的箭矢顯然也不是阮绮華的傑作。
他無言地看着女兒。
“華兒,陸大人又救了你一命。”
“大人,圍獵的時限将至,是否要先同小姐去那邊的帳子?”
阮富明颔首,“華兒,先随我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