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變成大人了,昨日分明還是臨淵兄的。
阮绮華躲避的動作那樣自然流暢,視線都刻意地避免了跟他的交集,隻剩他自己還站在原地摸不着頭腦。
面上的柔情還僵着,沒搞清稱呼為什麼倒退了,又聽到少女勾起唇角,閑适地靠着椅背,輕飄飄地沖他笑。
“大人看着精神不錯,三請四請不肯來喝藥,怕不是不願見到我?那我明日不來便是了。左右想給大人送藥的姑娘多的很。”
阮绮華的心思變得太快,饒是心有九竅玲珑的陸大人此刻都頭腦發昏,方才初見時分明還腳步匆匆地盯着他看,怎的突然就對他一片嫌棄了?
陸大人縱橫官場多年,難得覺得自己笨嘴拙舌,“姑娘誤會了。什麼多得很……不對,我是說,臨淵沒有半分不願!”
邊說邊快步走過去,主動将裝有藥碗的提盒打開,拿出碗來擺在面前,本人則是端坐在梨花木的椅上,看向阮绮華的眼中帶有暗暗的讨好。
見他如此,阮绮華心裡的邪火熄了幾分,用指尖快速觸碰碗沿,探了探溫度。
還是有些燙。
陸臨淵給她親自斟了茶,浮沫在瓷盞中漾開,陸大人的聲音響起,“福寶有好些日子未見到阮姑娘,這幾日他怕是想你得緊,不知姑娘一會兒可有空去接他?”
呵,福寶。
阮绮華心中冷哼,看這樣子,是還不知道福寶丢了呢。
心裡那股子邪火又是蹭蹭蹭地冒,一個眼刀飛了過去。自己忙乎一夜寫房子抓藥救人救貓,你一無所知便算了,連福寶的下落都不清楚。
想起自己撿到福寶時,他消瘦了幾圈的下巴,和褴褛的小褂子,她忍不住磨牙。
“哦?是嘛。大人先把藥喝了吧,天涼,趁熱喝了,也好暖暖脾胃。”飲食過燙的東西不好,但偶爾一次,無傷大雅,卻剛好解氣。
她彎起鳳眼,微笑着注視對面的男人。
不動聲色的威懾下,陸臨淵隻能皺着眉喝藥,今日的藥方與昨日不同,又要苦了幾分。溫度太燙,也不能像昨日一般一飲而盡,隻能小口小口反複抿着喝。
俊美的眉毛抑制不住地擰起,終于喝完的時候,陸大人的眼中已經泛起淚光。
“用膳吧。”陸臨淵說道。
旁邊的李三下去跑腿,明禮堂隻剩下阮绮華與陸大人。
阮绮華瞥了眼男人的窘狀,心中滿意了些許。于是手上端起茶盞,漫不經心地問道。“大人可知,福寶如今在哪?”
“自那日阮姑娘将福寶送回,如今應該是一直在大理寺的後院,由衛隊的趙隊長看着。”
趙隊長,趙六子?她想起那日大理寺門口同她糾纏半天,不好意思直視她,卻一個勁叫福寶為“霸天”的高大漢子,腦中有了思索。
陸大人公務繁忙,帶着狸奴确實是有諸多不便。難不成福寶真是按趙六子所說,是陸大人從路邊綁來,在閣中稱王稱霸的霸天?
如果是這樣,那麼福寶偷跑出去,似乎又不是不可理解的了。畢竟生性活潑的狸花确實是不太關得住。
趙大人那樣粗犷的性子,也不大像是會拒着小狸花的人。
不過,即便如此,連自己的親寵都不清楚去向的陸臨淵,仍舊是不稱職的。
阮绮華的面色變了又變,直到菜色上齊都沒有完全緩下來。眼睛固執地不願再同陸臨淵對視。
陸臨淵心下忐忑,不明所以。
昨日說他喝藥磨蹭,今日應當是改正了的;說穿太少,今日也加了外袍。阮绮華這樣,可是在何處受了委屈?他挽起袖子親自替她布菜,再趁布菜間隙偷偷觀察她的眼色,輕聲開口。“可是有何處不妥?”
問話時,語氣中又掩不住的小心。方才受了燙,陸臨淵眼角的紅色還沒褪去,眼下的黛色更是增添了幾分疲憊。
阮绮華鼓脹的怨氣像被針挑破的燈籠,悄無聲息地洩了氣。她聽得出來陸臨淵的試探之意,餘光告訴她,男人的一雙眼要黏在她身上了。
從見面開始,她的情緒便随着細枝末節的猜測不斷起伏。
她如此對對方挑剔,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她将自己放在了犧牲者的角度,希望從獲益者身上索取養分,讓自己覺得犧牲是值得的。
自己确實是冒着生命危險也要替陸臨淵解毒,可說到底,這是她的選擇,陸大人對此,一無所知。
又如何能夠以此為借口苛刻他呢?
思及此,阮绮華微微歎了口氣。“今日寅時左右,我在禦前正街撿到了福寶。瘦了不少,還有些狼狽。現在在我府上照料着,你不必太過擔心。”
撿到了福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