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腰屈膝,腳尖點地,像山林中自然生長的動物,幾個起落之間飛躍出幾丈遠,不過幾息時間,已經悄然接近目标。
“咖嚓——”
“誰?!”樹叢後的影子站起來,濃重的血腥氣從他所處的位置散開。他的身量幾近一座小山,在察覺危險的一瞬間,背部鼓脹的肌肉暴漲起來,幾乎要将衣服撐破。
呼吸在一瞬間冰凍,宋臻的身體大幅度前傾,眼見着就要落地發出更大的聲音,好在趙六的手臂穩穩拉住了踩到坑裡的她,而她以一種有些滑稽的姿勢,類似被提着後頸皮的幼犬,停留在半空。
“呖,呖”“忒.......”受驚的鴉雀從枝頭發出尖銳的叫聲,細小的翅膀急促扇動過後,砉(hua)地一聲從樹枝起飛,失了壓力的枝條快速回彈到原有的位置,發出細微的晃動聲。
“哈,該死的麻雀。”(胡語)
那大個子鷹一般銳利的目光凝視着騰飛的麻雀,片刻後,小山轟然倒塌,青筋虬結的肌肉放松下來,大個子揮了揮手臂,四下張望過後,盤腿又坐了下去。
趙六也找準時機,将宋臻穩穩放在地上。遙遙看到宋臻安穩落地的李一彥這才松了口氣,将取出的飛镖再次送回袖中,這才驚覺背後已經是一片冷汗。
李一彥停在了在距離目标最近的枝頭,低頭定定觀察大個子胡人。
隻見那人騰的坐下後,拿起了方才血腥味的源頭——從脖頸處被撕開,尚且在汩汩流血大型野兔。
但他似乎聞不到這樣猛烈的血腥味,抑或覺得這是美味的象征,大手一掏,便将野兔的内髒扯了出來,那兔屍不知被牽扯到了什麼經絡,後腿不自覺地抽動一下。胡人随意丢在一旁的空地上,與生生拔下來的皮毛混在一起,血肉模糊的一團。
腥味順着風湧入衆人呼吸之中,噎得衆人面露難色,隻有處在腥味中心的胡人毫不在意,三兩下将帶着血的兔肉塞進嘴裡。
末了用拇指粗略将唇邊的血漬擦擦,低語了一句什麼之後,起身拍了拍肚子離開了。
李一彥站得高,待胡人走遠,細細看過胡人前進的方向後,幾個飛躍,又回歸了衆人的隊伍。
“那是個‘眼睛’。”李一彥罕見地放下了先前的笑意,面帶凝重地對衆人說道。
胡人将駐紮處附近觀察情況的小兵叫做“眼睛”。若是“眼睛”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他們不會撤離,而是會立即蜂擁而至,企圖将敵人蠶食。
“但方才你不是僞裝得很好嗎?我斷定他不曾起疑心。”
“也許是。”李一彥頓了頓,看向那處空地,“他也許沒有對這附近有鳥類起疑心,但我懷疑,他已經聞到了我們身上的氣味。”
“怎麼會!血腥味那樣重......”
李一彥不欲對胡人的嗅覺有多靈敏再多做解釋,隻是當機立斷地下令,讓衆人立馬撤離,同時告知身量最輕巧的一名金吾衛,命他快速先行回去搬救兵。
“若時間不夠,直接去宋家見宋将軍。不必同陸大人禀告,将軍自會行動。”
“是!屬下這就出發。”
“出發什麼?來都來了,不如一并留下吧,中原人。”
輕快愉悅的少年嗓音從衆人身後響起。
嗅覺如鬣狗一樣靈敏的胡人們,果然趕來了。
——
距離禮佛大典,還有兩日。
欽天監監正将柳春明的院門敲得震天響,面上的興奮掩都掩不住,顯然有什麼急切的喜事想要同柳春明商議。
但他來得似乎不湊巧,柳春明的院門在大力的敲擊下紋絲不動,院中一片安靜。
“這老狐狸,作甚去了?這麼要緊的關頭,不上朝也不在家的。”
更奇怪的是,偌大一個尚書府,竟連丫鬟婆子都見不到幾個,從進門到現在,見到的為數不多的下人,都是一副縮成鹌鹑的模樣。
别說抓來問話,連他稍微走近兩步都吓得顫抖。
監正咂摸兩下,反頭看了一眼身後兩人擡着的大木箱。
罷了,反正這人被用了藥,總不會插翅膀飛了,暫且讓下人擱在柳家便是。
“擡到柳大人庫房去吧!待他回來,告訴他欽天監給他送了份大禮!”
“是。”“仔細着點!裡頭的東西貴重着,若是損壞了一絲一毫,你們兩個的命加起來都不夠賠的!”
兩下人聞言默默緊了緊手上的力氣,在監正哼着的小調中拐進了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