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瓶縣,周家。
後宅院裡,巧娘的房門從外面上了鎖,她已經被關在這屋裡好幾日了。
那日她成功出門後遇到了葛興平,得知了蘭草的近況後便決定回來和周家攤牌。
誰料,周家相公還真是個道貌岸然的。
聽說她不想幹了之後立馬就翻了臉,當即道:“你進府才不到半月,說不幹就不幹了?我上哪裡去找更合适的乳娘?”
巧娘垂眸道:“可是大官人,我進府之後也沒喂過小少爺幾次,我感覺王奶娘一個人也是能行的。”
“行不行,由不得你說了算。”
周遠眯着眼,語氣忽然嚴肅起來,再不是從前那個好說話的溫煦模樣了。
巧娘急了:“我願賠錢!大官人,我從前糊塗了,抛下三個幼子在家中,這些日子我心中實在難安,時時刻刻都想念我的兒子和女兒們,我知道毀約要付三倍的錢,十五兩我賠!但是大官人您行行好,能不能寬宥我半年,我寫個欠條!咱們去衙門公證都行,我絕對不會賴您的!”
周遠搖頭:“不是十五兩。”
巧娘愣住。
周遠慢條斯理打開巧娘當時簽的文書:“上面寫着,是俸祿的三倍,但咱們簽的是三年的合同,所以一共是四十五兩。我不要欠條,若你能拿出現銀,我現在就放你走,拿不出,你就老老實實待在我家吧。”
巧娘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一把扯過那文書,可惜她不識字,怎麼看也看不懂:“您、您怎麼能這樣!”
周遠淡淡看她一眼:“我自認待你不薄,之前也是見你可憐人,可沒想到你毀約在先,這件事就到這裡,你好好想想吧!”
巧娘差點癱軟在地,她狠狠掐了掐掌心,此時才算是徹底明白——這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算計!
看着周遠一副文人做派,她隻覺得心中作嘔!
而更過分的是,自那日之後,她被變相軟禁起來,就在當初她這間屋子裡!一日三餐開始有人送,就是不準她出門,不是不準出周府的門,而是不準出這個院子。
巧娘不甘,憤懑!但卻又無濟于事……
她恨自己輕信了旁人,更恨自己軟弱無用……
而周遠也總算是暴露了自己的真實目的,開始讓府上的婆子來話裡話外的勸了。
“你說說,這周府哪裡不好,不比那窮鄉僻壤的山溝溝強啊?咱們家相公是什麼人?那可是從府城來的富貴人家!秀才出身,在縣學裡還教過幾年書的!在咱們寶瓶縣隻是給老太太守孝,守孝之後還要回府城的!”
巧娘面無表情。
那婆子再接再厲:“大妹子,我看你模樣也不差,又是個好生養的,人要向前看啊……你男人命苦,你還年輕,今年可才二十八九?這還不趁機找個更好的人家?何苦在山溝溝裡面守寡?你那幾個兒女,其實隻要你想明白了,他們也能過得好呀……”
巧娘終于有反應了:“嫂子的意思是,給那周相公當妾?還是當個通房?”
那婆子眼神一亮,見她開了竅便直接了當了:“周相公的意思是,先收了你進房裡,這……小少爺的娘你也是知道的,最近身子不好,你先伺候着,總歸不會委屈你了才是,等之後時機合适了,就擡你做妾……你也别覺得做妾有什麼,隻要你能抓住男人的心,這之後熬一熬,當家主母……也未嘗不可啊……”
巧娘面無表情:“哦,那就是先當個名不正言不順的通房。他聘禮什麼都沒有,但憑幾句話,就要我個良家婦先跟他睡覺。”
“……”
對方差點仰倒,尴尬笑了笑:“大妹子,話也不能這麼說,這周家相公是什麼身份,雖然這現在名分上委屈一點,但日子過得好啊……”
“瞧嫂子這話說的,大家當然是為了圖好日子,我要不是為了圖好日子,也不會來周家當奶娘,誰知道,這是個火坑呢?他周家再好,也沒有這樣欺負人的。再說了,我之前從來沒見過他,他看上我啥了,無非是這臉、這身子,還當妾、當主母呢,嫂子,這話你自己信麼?保不齊明個兒再來個奶娘,你還要做這番遊說。”
那婆子噎住了,臉頰臊得慌。
巧娘繼續道:“你回去告訴他吧。這算盤就甭想了,我現在是沒辦法,但不代表我一直沒辦法,他周家要是不怕鬧出人命就這麼關着我,我進周府是簽了活契當差的,也不是賣身契。官府也會給我公道。”
那嬷嬷哪裡還敢在這待,都要死要活了,吓得立馬就站起身出去傳話了。
巧娘冷冷一笑。
周遠在書房,聞言意外擡頭:“她當真這麼說的?”
“可不是麼!官人!這巧娘還是個剛烈的,要不就……算了吧?”
周遠勾了勾唇:“她不會鬧事的。”
那婆子一愣。
“她不是還有個幼子麼?她能折騰,那孩子能嗎?”
那婆子恍然大悟,心中雖然不忍,但是拿人錢财替人辦事,最後還是無奈歎了口氣:“我懂了。”
巧娘怎麼都沒想到,這周遠竟然卑劣如此!
竟然叫那婆子把小樹給抱走了!
“你們幹什麼!放開!”
“妹子!你現在狀态不好,周相公會幫你照看好你家小樹的!府上好幾個乳娘呢,虧待不了他,你就放心吧!”
那婆子說完,根本不敢看巧娘怨毒的眼神,揮揮手就抱着尚在襁褓裡的小樹走了。
巧娘在後撕心裂肺的喊。
“你啥時候想通了,啥時候就讓你們母子團聚!”
巧娘哭了一晚上,眼睛都哭腫了,心口疼得發麻……
此時此刻,已經是小樹被抱走的第二天了。
她有些熬不住了。
她一夜未合眼,眼睛也是紅腫不堪的,在屋裡來回踱步,思量着對策。
她昨晚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巴掌,怎就這麼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