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碾碎了才有效果。”李現道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丢下這句話便走了。
李現道走後,妖七迫不及待地一條一條往下扯下身上繞着的繃帶,繃帶層層疊疊地掉落于地。
他看了眼鏡子,還有些小皮外傷,但沒什麼大傷疤。這麼點傷也至于把他包得像個粽子?
童蕪在一邊說道:“當初是李大夫交代要這麼包的,說這些繃帶是為了壓制你體内的靈力用的。”
“壓制我體内的靈力?”妖七重複了一遍,心下一跳。
“嗯。他說你最後殺掉妖時體内靈力暴動,超出了你可掌握的範圍,才會一直醒不過來,所以纏上了這特制布條,好早日恢複。”童蕪說道,複又皺眉。“但我不明白,一個人體内的靈力都是根據修煉程度而定,怎麼會忽然暴漲不可控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太想過關了吧。哈哈哈。”妖七幹笑了兩聲。
“我當時就這麼問了,結果參域說這是常有的事,就吩咐讓人纏上了。”
“參域當時也在旁邊?”
“嗯。當時我剛醒來就去找你,你房間裡有李大夫和參域,聽其他人說,參域在你身邊守了好幾日,連門都沒出一步。”
妖七一陣惡寒,雞皮疙瘩從下冒到上,趕緊檢查起全身:“草。他不會在我身上也植入栖茔花了吧,還是動了其他手腳?!”
“這個應該不會吧。那幾天李大夫也是沒合眼,在全力救治你。有他在,參域也動不了什麼手腳。話說你這次能醒過來,真的是萬幸。”童蕪想想還是後怕,那時候妖七的臉色白如紙,整個人都像被抽走魂一般,氣息都細了,要不是李現道說他已經脫離了危險,自己也不會先一步被半遣回家來養傷。
妖七想起李現道那明明沒有顔色卻仿佛什麼都看得見的眼神,有這麼個瞎子在旁邊,也夠給參域添堵了。
至于參域,一想到他幾日幾夜守着自己、生怕體内的夢寐神妖出事的樣子,他便覺得好笑。想不到吧,你供奉的妖也在日日夜夜守着我,也怕我消亡後魂飛魄散。
作為一個容器,他也是夠排面了。
這時,妖七的肚子發出了咕咕聲。身子一好,肚子就嚎起來了。
童蕪笑了出來:“走吧。正好要開飯了,我們家都是在一塊吃飯的,正好我向爹娘介紹下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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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現道回到了院子裡,旁邊走過的奴仆見他回來了,都是恭恭敬敬低頭問好,沒有一個随意輕視了他去。
畢竟他現在住的院子是大少爺住的,這幾年大少爺出門在外的時候多,回來的少,就連現在還有十天要辦婚禮了,還在外面奔波忙碌、四處獵妖。
院子空着也是空着,李現道又是少爺唯一一個邀請到婚禮上的摯友,便住到院子裡的東廂房來,也是方便等少爺回來後二人聚叙。
“李大夫,今日的午膳已經送到房内了。按您的吩咐,用小暖爐吊着,保準能煨得羊肉鍋暖暖乎乎。”負責總管院裡奴仆的丁叔見到他回來,連忙迎上去說道。
李現道一直直視前方不曾動搖的眼珠微微偏移:“我的吩咐?”
“是啊,不是您留下字條在廚房,說今天中午要吃羊肉鍋,還特意囑咐了要切得薄薄的肉片,用鑄銅爐烘。您趕緊進去吃吧,估摸着湯剛滾,下肉吃是恰恰好的。”
“如此,多謝了。”這句話說得敷衍客套,要是他吃肉的話會說得更誠懇些。李現道揚起薄薄的嘴角,進門關門。
屋内果然洋溢着生鮮羊肉在滾燙高湯裡浸染沸滾的膻味,肉氣四溢。但在李現道這一平素飲食基本不見葷腥的人聞來,卻是令人作嘔。
屋内一片安靜。隻有國内“咕噜咕噜”滾湯聲,偶有外面奴仆灑掃勞作的一二聲。
李現道放下醫袋,摸索着拿到桌上的筷子,擡起,準确無誤地夾住了剛要夾肉出來的另一副筷子:
“多年不見,你倒是敢在我面前吃肉了。”
一陣輕笑。
“多年不見,你耳朵還是那麼好使。”
李現道夾着的筷子溜了出去,幾秒後便聽到了筷子落桌的聲音。随即又是倒麻醬的聲音,撒香菜的聲音,還有,他聽到過最為不受約束的聲音。
“站着幹嘛?不坐下來一起吃?”
碗底與桌面摩擦被推過來的聲音。還有其他一些奇怪的聲音,他知道是什麼,但懶得去管。
李現道拉過凳子坐下,即使雙目陷黑,他依然準确無誤地找到直視他人的方向,不同的是,這次他腦内有着鮮活的形象。大抵是因為這是他失明前看到的最後一個人吧。
過去幾年了?他也忘了。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管過去幾年,這人現在眼中閃爍的玩世光芒,一定還與最後見時一模一樣。
“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