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倆為什麼在背後說我?!還有你能不能别隻說兩個字?”
如此一來,馬上形勢颠倒,轉敗為勝。
童蕪張了張嘴,聲音卻仿佛幹在喉嚨裡,臉上大有羞慚之色。
“對不起,嫂嫂。”半晌,童蕪真誠地說道。
真誠的道歉卻沒有換來真心的原諒,隻換來了更真切的怒火。
滿菱沒有立刻罵人。她咬牙偏頭,不看童蕪,腦子裡都是這幾天聽到的隻字片語。
“大小姐要被送到童家寄養了。”
“童家怎麼這麼好心,幫别人養女兒?”
“說不準不是别人的女兒呢。呵呵。”
“不是說送去當媳婦嗎?我看是家主想讓小姐走自己老路了。”
“那可别又是一場空。沒爹的女人嫁到哪都不受待見。”
“這個嘛,我怎麼瞧着夫人身邊那個侍衛……”
“噓。這個不好說。”
這些話對八歲的她來說,早就聽得不勝其煩了。她從來不與别人說,跟在她身邊的圓子有時偶然聽到,要發作時也被她呵止。
她不是寬宏大量。八歲的小孩懂得什麼叫寬容?她隻會在那些下人彎腰低頭伺候時,不是嫌水燙了,就是說湯涼了,連湯帶水砸在地上讓她們去領罰。
滿家獨女,素有暴虐之名。驕蠻任性,動辄罰下。對滿妙來說,這倒也沒什麼,倒不如說剛好給了她一個好借口,一個把女兒順理成章寄養在童家的好借口。
但滿菱不懂這些。她隻牢牢記得母親的教誨,誰讓她不痛快了,她一定要讓那人也不痛快。
但現在讓她不痛快的人是她最愛的母親。母親真的要把自己嫁給一個叼草爬樹的浪蕩子?
種種不快連日堆積在她心頭,隻缺一個爆發的由頭。童蕪非常幸運,剛好撞到了即将噴發的火山口。
“不準叫我嫂嫂。不然我聽到一次,就電你一次。聽到兩次,就電你三次。”滿菱稚嫩的臉說起狠話來倒是駕輕就熟。
“為何?”
“因為我不是你嫂嫂!”
“我是問,為何聽到兩次電三次?”
“這說明你不長記性!還有一次是罰你知錯不改,罪加一等!”滿菱找理由的口齒在平日責罰下人時已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
童蕪沒有說話。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滿菱有些醒悟過來了。這是在别人家,她在對着别人的少爺大發雷霆。
但她又想到滿妙。不管私底下怎麼嚴厲,滿妙在外人面前總是無條件維護女兒的。想到為了她一連鞭打三十八位家仆的母親,她又直起了腰。
這小子要是敢動她一根指頭,娘肯定會把這座山頭都平了的。
“名字。”半晌,童蕪說道。
滿菱想了一會,知道他是在問自己的名字,來代替“嫂嫂”這個滑稽的稱呼。
“叫大小姐就好。”
“不行。”童蕪幹脆地拒絕。
“為什麼不行?所有人都這麼叫我,怎麼偏偏就你叫不得?”滿菱今天也是氣血上頭,聽到這人說“不行”就生氣。
童蕪臉上沒氣,也沒任何其他多餘的表情,期間一直直視着滿菱的雙眼,直視得她心慌。
“看什麼看。”滿菱渾身不自在道。
“我叫童蕪。”不同于樹上少年輕飄飄的聲音,這人的聲音堅定異常,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齡,卻又奇妙地不違和。
看着那對清冷透亮的眼珠,滿菱甚至可以在裡面看到自己的倒影,一動不動。
他就一直這麼看着自己,沒有怠慢和言不由衷。
“我是滿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