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鬥妖場内剛結束一輪,使者剛清完場,場地上的血迹被清水沖淡,流入排水凹槽内。圍觀的喧嚷叫喊略微減輕,但情緒不減,還沉浸在上一場戰鬥中。
“痛快,太痛快了。”觀衆席上的一人撫額贊歎,眼神松弛又興奮。
旁邊的一人笑嘻嘻接道:“可不是。那位的臉都青了。”
“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妖被丁等妖殺了,可不是要發癫了。”
“丁等?再赢一場就要升丙等了……不,要是赢得夠厲害,一躍升上乙等也不是沒有可能。”
中心寬闊場地上到處散落着銀白色的毛發,剛赢下一場戰役的雪於菟正舔着自己的肉爪,舔幹淨後又伸了個懶腰,活脫脫就是隻大貓,神情慵懶嬌憨,一點看不出百獸之王的威嚴。
但也正是這隻大貓,剛剛撕碎了連冠場内數月的烏猞猁。一山不容二貓嘛。
雪於菟卧于場地中央,被凹凸不平的浮雕地面硌得頻頻翻身。以它為中心輻射開來,是一整圓幅的百妖浮繪刻——衆妖怒相被硬生生禁锢于石面之中,無法沖破桎梏。宿仇相互糾纏、天敵各自掣肘。這邊有飛翼展翅,擦着另一隻妖足踝而過;那裡利爪之下,扼住它者咽喉。浩浩蕩蕩,鋪陳開來,高處俯視而下,盡觀各色背水孤戰。
全圖無一妖屍,卻全是将死掙紮之相。
而雪於菟便在這百妖之中心,唯一的生存空白位上舔它剛被弄髒的皮毛。
看着已經在地上翻着肚皮、在主人面前獻媚邀寵的雪於菟,觀衆又感歎:“這雪於菟是誰收來的?訓得又兇又乖。”
此話一出,他便知失言。
在這裡,做什麼都是你的自由,哪怕是你下場替自己妖寵手撕對面妖寵都行,隻要你有這個本事。唯一的禁忌,就是探查或揭露别人的身份。
觀衆席上熙熙攘攘,卻整齊劃一地戴着青銅面具。面具做的古樸渾雅,線條簡單,各有不同,卻極難讓人留下記憶點。一眼看過去,感覺都是一樣的。
座位上萦繞着低沉的人聲,一排排都是線條詭曲沒有人氣的青銅面,二者違和地結合在一起,空洞的雙眼盯着場地上的血戮,密封的嘴部傳出嗡嗡交談。
好在大家的神經都被剛剛那場極其精彩的戰鬥高高挑起,亢奮異常,也沒人過多在意他的話。說這話的人剛松了口氣,入口處便傳來巨響,随之響起的是雪於菟的怒吼聲。
入口處煙霧騰騰,一扇石門被踹飛直奔還在主人手下被撸毛的雪於菟。而它也反應奇快,馬上翻身弓腰,護住身後的主人,同時一爪将迎面飛來的石門擊了個粉碎!
石闆化為齑粉,消弭融化于空氣中,呈分流狀包圍了雪於菟與其主人。好在夠大,空中迷漫的石粉漸漸被稀釋了,為觀衆席提供了絕佳的觀賞視野。
半遮半掩的空氣中,清脆的玉石滑擦聲有一下沒一下地響着,伴随其的是密碎的腳步叩地聲,一步步向彙聚了繁複凹槽花紋的場地中央走去。
雪於菟的爪子鋒利,削鐵如泥,遑論石頭。但此刻它的爪子前端卻是冒出了幾顆圓潤血珠,盈在厚厚肉爪上格外顯眼。
這可把它的主人心疼壞了——年輕的小王爺不知從哪搞來這頭雪於菟,但不知怎的,一人一妖感情甚好,他便想半耀武半揚威地将自己的大白貓帶來這裡顯擺一手,順便見見世面。
然而當那些身影從砂霾中顯現出來時,不止是他,在場所有看清後的人都臉色一變。
不是因為前面那隻将肋骨外翻變成八根腿在地上飛速爬行的“人”,而是後面那位腳步穩重、姿如玉山的年輕男子。
大王子怎麼會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