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呢?”
“除了找妖吃,他基本不開口與我交談,也不理會我的。”
他們一人一妖作息黑白交錯,日夜颠倒,沒有什麼快死了的情況或者熬夜,基本沒有交談機會。
這些都是實話,經過修飾潤色後的“實話”。因而妖七說起這些來根本不需要強裝真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便說下來了。
參域緊盯着他的臉色,仿佛要從眼角嘴邊看出哪怕一絲裂縫來,扒出謊言的尾巴來。很遺憾,他失敗了。
“師父,不用這麼緊張。”妖七笑了。“我心裡清楚,沒有你當初砸的那柄扇子,就沒有現在的我。我是因為體内這隻妖才開的印記,開印記前幾天可真痛啊,險些沒熬過去。”
“但你現在活得好好的,術式也用得不錯。”參域輕聲說道。
“正是這個理呢。老實說,是人是妖都無所謂,我隻想變強。”妖七坦然說道。
參域看着他,皺眉笑了:“就為保護一個小丫頭?是青梅竹馬?”
“算是吧。”妖七也懶得去跟參域細細掰扯定義,他和阿黃之間,原本就無需多言。
他接着說道:“這個把月來,一直是童家的一位舊識大夫在治療阿黃身體,她今天忽然昏迷不醒。我就來找你了。”
妖七前傾身子,拉近他與參域的距離:“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師父。”
看着妖七一臉如果今天得不到回應就誓不罷休的樣子,參域展扇擋在二人之間,隻留四目對視:“知道。但這事牽扯的水太深,我不方便告訴你。”
“你無須告訴我前因後果。我隻要阿黃健康活下來。”妖七字字用力。
二人俱是坐在沐陽的欄杆邊,之間靠得又近,參域可以清清楚楚看見妖七被光照得生暈的半邊臉上毫毛畢現,卻在眼中看不見一斑亮光。唯有沉沉的黑。
“那個大夫說,”妖七的聲音隔着扇面顫顫傳來,“是栖茔花母種開始衰亡,導緻阿黃體内的子種栖茔花帶着宿主一起死亡。”
“從前的事,我都可以忘掉。你把我當徒弟也好,當狗也好,還是當什麼别的都好。隻要告訴我,到底怎麼才能救她。”
“不然,”妖七語氣陡轉直下,變得遺憾萬分。“往平民體内植入栖茔花之事尚可托辭借口為無心之失,往人體内植入妖,還是原本要往童四少爺植入的,這件事人證物證俱在,要是被童家知道了,勢必會咬死不松口的,脫身也得掉層皮。師父,值得嗎?”
參域閉眼又擡眼:“人證物證俱在?你以為你是誰?随便說幾句,别人就會信你疑我?更何況,”
參域閉攏扇子,挑起妖七下巴:“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一點痕迹都不留。”
湖面上的鴨群正因長久得不到投食憤怒地嘎聲連連,把童蘇扔下來剩的半片瓜皮甩來甩去。
一股炙熱的靈力從扇端直接傳到妖七下颌骨中,表皮不紅不燙,内裡卻仿佛被烈火火舌不斷侵蝕蠶食,灼灼生痛。
妖七艱難開口:“你誤會了。從剛剛開始,籌碼就從來沒有我的命。”
“哦?”參域手下力道輕了幾分。但妖七感到骨頭裡的這把火還在燒,不斷朝頭骨各處蔓延開去。
“籌碼一直是,”妖七抖着擡起左手,抓牢自己胸前的衣襟,指環硌得旁邊手指生疼。“我體内的這隻妖的命,和你在乎的東西。名聲,功業,參家。”
參域微微一動,但手并未放下。
“以及,童家。”
最後一個籌碼被放上高高翹起的天平,轟然失衡。
展扇紙片摩擦聲又再現。
“你能幫我什麼?”參域問道。
他一松手,妖七頭顱便不堪重負馬上低下,感受着未消餘痛低聲道:“但所能及,任君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