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别生氣。先看看吧。”眼前青年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
旁邊的大白鵝也忽然發出一聲巨大的“嘎”聲,吸引了常結桐的目光。
鎖鍊還在伸長,帶着朱砂筆來到正在空中撲騰的蛾妖身邊,用力一甩,上面的朱砂就沾滿了蛾妖的灰色翅膀,與其上的磷粉相混合後,呈現出奇異的景象。
原本隻是微弱閃光的磷粉,與朱砂結合後,非但沒有褪去光澤,反而更甚,在鍍金的火焰照耀下如萬千熒惑當空。
鎖鍊将毛筆扔了回來,常結桐一把伸手接住。放下手時,便看到鎖鍊已纏上飛蛾的尾部,盤旋綁住,由松到緊地一拉,飛蛾無規律的拍翅馬上變得有節奏起來,慢而舒張,撒下一片粉雨。
“清坊絲緞舞面世大概有十年了吧?客人們也該看膩了。絲綢雖好,但終歸是身外之物,與金銀相類俗氣。若由蛾妖振翅化粉,同樣能起到半遮半掩的效果,還能增加绮麗色彩。”
青年停頓了下,臉上的笑變得意味不明:“如果再加入一些助興的藥粉,收到的效果更是事半功倍。”
常結桐開始正視青年的臉了:“你,叫什麼名字?”
原本說話流利的青年忽然沉默了一時半刻。
“我叫妖七。”
後面三個同樣戴着鬥篷的身影微微動了下。但常結桐沒有在意,繼續問道:
“你收服過多少隻妖寵?”
“一隻半。”
“哪來的半隻?”
青年笑着舉起手,中指在前。指根的銀白戒指在飄着朱砂粉末的空氣中反光。
常結桐見多識廣,一下子明白,随即說道:“我們要招的是經驗豐富的馴妖人,你馴妖數量少得可憐,還馴死了一隻。這樣的人,我們不會要。”
妖七聽着常結桐的話,心裡如明鏡一般。要真是毫無轉圜餘地,也沒必要說這麼多了。
“馴妖馴到最後,終究是為了服務客人。客人滿意了,伺候客人的人才能好過。更何況,馴兩隻妖,還是兩萬隻妖,說到底還是相同的。妖寵說到底是妖不是寵,隻分活和死兩種狀态,但我能讓它們,無論是死是活,都能是有用的狀态。”
說這話時,他手上無生命的戒指與有生命的蛾妖,同時發出光芒。
常結桐撓了撓頭巾壓着頭發的邊緣,張着嘴嚼槟榔,依舊一言不發。
妖七見狀,早有預料,手往後抓着一個穿鬥篷的隊友就往前拉:“還有,馴妖和訓人,也是一樣的。”
常結桐用舌頭刮過牙縫,卷着殘渣吐出:“怎麼?”
“聽說閣下也負責清坊新花女的選拔。我這剛好有合适人選,不知你是否滿意。”妖七邊說,邊用手抓住身邊人的兜帽,慢慢往後拉下。
常結桐正用舌頭抵住上颚剩下的槟榔渣,準備往外吐幹淨。他嘴間的槟榔渣剛出去一半,兜帽正好全部滑落,他眼皮向前一擡,吐了好幾下才吐幹淨,全無剛剛的幹脆利落。
“多少?”他直接開始講價。
“清坊馴妖按隻算,但我要按天算,價格就按每隻給的一半錢算。”
“做夢呢。”
“我值得這個價。他更值得。”
常結桐沉吟片刻:“半月後就有貴客要來,我們要開玲珑筵。我提前付給你半月的全部錢。但要是一周後出了差錯,你得拿更貴的東西給我。”
他邊說,邊順手一甩手中的毛筆,筆尖的朱砂墨汁直奔妖七的喉間,又被他小指的黑戒擋住。他擡手撓後頸的動作過于自然,看不出是巧合還是刻意。
妖七轉手看了看指環上的污漬,順手往脖頸上一擦,拉出長長的紅痕:“成交。”
印章都打上了,這筆對賭條約也成立了。
“草。”一直在安靜扮演貨物的關清之忍不住低聲罵了句。
常結桐耳力甚好,馬上敏銳看去。
“你賣的花花蕊太髒,得好好修剪下。别吐出什麼髒東西,污了客人的耳目。”
妖七搭上關清之的肩,不輕不重地捏了下:“那是自然。野花變成家花,自然都有個适應的過程。外面風大,裡頭要求嚴,他一時不适應,很快就會習慣的。”
聽到“風大”二字,關清之嘴裡咬得牙都快碎了。
但他又想到前幾天妖七給他說的“最後一條路”。
“玲珑筵上會來許多貴族,都是在各地有封地的。你隻要在筵席中傍上一個與小王爺地位相當甚至高于他的,要求跟着出城回封地宅中,眼前難題自然迎刃而解。清坊搜查再嚴,會搜查這群人的車廂嗎?出了清坊的地盤,想怎麼走不還是你的事?”
“在這之前,你務必要小心謹慎,管好你的嘴,伺候好他們。我倒是不怕他們對你霸王硬上弓,反正他們也辦不到;我就怕你一下子惹完一圈,真就葬在這了。要麼忍這幾天,逃出清坊的勢力範圍後你天高海闊随心走;要麼你就死在這,死在清坊或者司初的手裡。”
算了,算了。他忍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