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之還是個孩子。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聽到這句話,司初執子的手瞬間定住,棋子隻一邊觸到棋盤,遲遲不落。
“怎麼了?”棋盤上的屏風後傳來詢問聲。
這屏風呈倒立的“凹”字形狀,中間的空缺部分剛好能容納一張棋桌與下棋動作的空間。
“關清之今年已二十。”司初放下白子。
屏風另一邊伸出隻如玉修手,放下黑子道:“年歲雖長,心智不足。”
“關清之很聰明。從來不會讓自己吃虧。”司初再下一子,以期沖破棋盤上的包圍之勢。
黑子緊接着白子的落地,繼續布陣:“小童狡黠,常有餘幸。終究是目光短淺,悟不到大勢所趨,看不見大局所終。”
司初的兩顆白子被吃了。
“司家主,還要繼續這個方向嗎?”屏風後笑問道。
司初沒有猶豫,落子依舊铿锵。
屏風後傳來略苦惱的呼氣聲,很快像白霧消弭于空中:“我還一直疑惑,您為什麼會選中清之。現在看來,你們兩個相性很合。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
黑子落下最後收緊布網的絞殺聲。
司初這次落子猶豫了。
“司家主,請啊。”屏風後的聲音帶着好整以暇的等待。
司初的手伸出又停住,最終拈子收手懸置于棋甕之上。
屏風後,兩位侍女已經準備上前拉椅,為這場棋局最後的勝利作見證人。
司初忽然又動手了。
他下在了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屏風後還以為他要投子認輸、正要起身的身影頓住,眼神停留在棋盤上。
過了一會兒,屏風後傳來聲音:“司家主,你這一手……似乎沒任何用啊。”
司初淡然道:“我知道。”
坊主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對司初這不明所以的行為也無意追問。畢竟不管下多少次棋,自己都會赢到最後。
司初看着屏風後的身影準備離去,繼續說道:“我棋藝很差。所以你也隻能赢我。”
身影停下。
“但是關清之不屬于我,更不屬于你。我們兩人間的勝負,決定不了他任何方面。”司初看着自己下在棋盤最角落的那枚孤零零的白子說道,“黑白厮殺,也隻能存在于規則之内。而他,從來都是活在規矩之外的人。”
說完後,他随意擡手一揮,黑白雙色各自分流,落回棋甕之中。原先一直被覆蓋的棋盤也得以展現全貌。
硬要打比方的話,他覺得關清之不是這盤棋,而是棋盤。
不管外界怎樣,他總是維持着自己的風格。棋子落下再重,發出的聲響再大,也影響不了他内心分毫。
司初分完棋子後,也站起身,直視屏風橫接處的刺繡人物。是個上半身橫卧在樹根茶幾上的堕發美人。
刺繡美人隻露出小半張的閉目容顔,靠窩在肘彎之内,發絲逶迤漫遍全身。
司初剛好透過那一小片白到透明的美人臉、看到屏風後那隻與他直直對視的眼。
“棋盤就是為了棋子服務而誕生的。棋子的榮辱勝敗,自然是要棋盤要盡數承受的。”
屏風後冷冷傳來這一句,便是不悅的拂袖聲。
“幾日後便是清坊一年一度的玲珑筵,還望司家主繼續今日這盤殘棋。”
一封請柬飄至棋盤上。
司初的線早已急不可耐,順着衣袖走線就旋轉爬到手指上,伸長去夠棋盤上的那封請柬。
請柬展開,司初掃了一眼。
“…推出今年新花魁嗎…?”真是不知道,關清之當不當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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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花魁,還有誰能是?”關清之打了個哈欠,訓斥道。
酢漿瞅了他一眼,悻悻說道:“花魁可不是長得好看就能當上的。”
“我知道啊。”關清之也瞥了她一眼。
兩人開始互相不理解對方的意思。
酢漿繼續說道:“之前我聽人說過,花魁是全方位的魁首,各方面都得是毫無疑問的翹楚:容貌、言行、才藝、品性……”
“停停停。這個花魁評選标準是誰搞出來的?怎麼這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