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說玲珑筵啊。是,筵上會有很多名門貴族參加,還有一些大人,會從大老遠的地方專門趕來。”
關清之聽後,睫毛徹底耷拉了下來,像一尊碰不得的瓷娃娃,仿佛伸手一觸便會布滿裂痕。
“符渡星,你去參加賭局就會赢錢。赢了那些人的錢,你還能回來嗎?”
聽到這個問題,符渡星一愣,眼角内忽然酸熱癢麻,湧上一股濕意。
關清之垂着眼,沒看見符渡星的表情,繼續說道:“我們以後可以不吃花信間,反正這幾年吃來吃去就那麼點菜,我早就吃膩了。以後你做飯給我吃,你欠的債還有多少?我們還完後就走吧……喂?你幹嘛!”
符渡星半跪在地上,上身緊緊抱住關清之。
“我的債,這次就能還完。”符渡星低聲說。
“真的嗎?”關清之想到那日因江寒鯉沒有陪宿便大發雷霆打人的薄王爺,臉上又是沮喪,“你從那群貴族手裡赢那麼多錢,真的沒事嗎?”
“沒事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參加玲珑筵了,他們也是。這筆錢對于我們來說很多,對他們來說隻是手指縫裡漏出來一點罷了。”
關清之歎了口氣:“符渡星,是不是人擁有的越多,就會變得越小氣?他們有那麼多錢,可還是經常罵人打人,我覺得他們不是在乎錢,而是在乎面子。你讓他們一直輸,他們會放過你嗎?”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輕。
就像薄王爺不會在意花魁高昂的夜宿價,卻會因為花魁的缺席而大動肝火。他覺得,面子對于薄王爺、對于那群總是被人跪拜簇擁的人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
符渡星堅定地說道:“正是因為他們太在乎面子,隻要我赢,我就一定沒事。”
關清之被其令人信服的語氣所打動:“真的嗎?”
“真的。”符渡星抱關清之抱得更緊了。其實他還有後半句話沒說,但實在是沒必要說。
因為他一定不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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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公子,我們還剩下多少?”翁辛淵面色慘白地問道。
童蘿微微一笑,大拇指和食指潇灑地撐開錦袋,随意往裡看了一眼:“輸得差不多了。”
翁辛淵幾近崩潰:“我們要不現在撤出吧,我看你剛剛把身上的錢都換籌碼了。現在走,還不至于……”
“走什麼。籌碼還沒用完。”童蘿根本不為所動。
正巧,面前又是一盤新局,收籌官的拐手又開始在桌上自如來去。這次不賭大小,而是賭單雙數,還隻能押獨數。
“你今年幾歲了?”童蘿忽然轉頭問道。
翁辛淵心内警鈴大作:“你該不會是要……”
童蘿點頭:“對。”
翁辛淵徹底崩潰:“我已經二十二了!這裡最高隻有十八!”
“啧。你也太老了。我也沒法押我自己的年紀,我也早就過十八了。”童蘿喃喃自語道。
翁辛淵瞅了眼桌上的收籌,如釋重負,趕緊說道:“童公子,這把至少要十金入局,我們手裡的已經不夠了。”
“啊?這樣子。”童蘿十分遺憾。
翁辛淵閉眼喘了口氣,手腕擦去額角發際線密密的汗,一睜眼,眼前卻比閉眼時更黑——
童蘿向将錦袋裡的籌碼全部倒出,連同桌上剩的那點全部推出,他正對收籌官說道:“再換二十金的籌碼,算了,有點少,五十金吧。記賬上。押十六。”
收籌官點頭,旁邊的記籌者馬上在豎起闆上的白紙濃墨記賬。一經寫定,便不再塗改。
翁辛淵險些沒站住。他抓住童蘿的衣袖,喉嚨幹澀,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手背卻被童蘿撫慰地拍了一拍。
“我們進門時不是碰到兩個姑娘嗎?雖然不知道她們幾歲,但‘二八年華’總是适用少女年紀的。二八十六,還剛好是雙數,我們這次一定能赢!”
聽到這荒誕無稽的理由,翁辛淵連話都說不出了。長年在賭場練出的神經讓他分外敏感,而此刻,他隻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已經被抽空,連荷官蓋住骰子的利索動作都變緩了許多,在隔着一層汗水的眼前慢動作上演。
他的靈魂已然升騰于賭場之上,等着看到自己和童蘿的身體被打倒在地。